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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一辈子，住在童话里
作者：一苏七一
 

文案
16岁时，我遗弃了你。独自来到这个所谓优等生的天堂。那时的我不过只有一个目的，我要读大学，我要做一个和你完全不同的人。
17岁时，我开始发了疯的想你。
高楠，高楠。我身边这么多人，可是他们都不是你。
不会再有人陪我彻夜逛马路，走在所有僻静小道时，放声大哭或大笑。
不会再有人听我唱那些陈年老调，只是耐心微笑。然后在我声竭力歇时，递上那杯柠檬水。
不会再有人在那个落雪的深夜里，站在我的窗外下，打电话对我说一句：亲爱的，我们私奔吧！
我一直在怀念你时，踌步不前。
思念成殇，地久天长，谁又能陪谁地老天荒？
而我知道，我已没有退路。离开了你，我依旧一无是处。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紫璇 ┃ 配角：高楠，周楠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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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在你的纪念里，你在我的生命里。
　　——2010 7.12
　　飞越高空两万尺，我在十个小时后抵达了大洋彼端的布里斯班。
　　下飞机的时候感觉到了轻微的寒意，我这才记起此时的七月，在澳洲是冬天。
　　从随身包里拿出冬衣，我套上厚重的棉外套，安安静静的等着托运。半个小时后，我推着行李出了机场。
　　来接机的是周南，穿着驼色大衣，长身而立。淡淡站在机场外，像是风中飘摇的一幅画。挑眉的模样，如此动人心神。
　　我略愣了愣，他已向我走来。顺手接过我的行礼，浅淡的问我：
　　“国内还好么？”
　　“挺好。”我对他笑笑，有些倦。
　　外面在下雨，这对位于黄金海岸的布里斯班来说，实在少见。
　　周南却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淡淡笑道：
　　“下了好些天了。看来全球真变冷了。”
　　“是么？”我淡淡问了一句，想起刚回国时的那一场雨。如此凌厉，冲刷了一切。
　　最终，什么都不剩。
　　我略微恍神，他已经把我的行礼放进了车中的后备箱。打开车门，爬上驾驶座。他见我还愣在那里，便道：
　　“你回趟国把魂丢那儿啦？还不上来？”
　　我这才回神，打开车门，爬了上来。看他发动车，看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渐渐飘远恍惚，我的思绪似乎也在这无尽残留背景中，渐渐消散。
　　终成空，人不在。
　　这便是我一趟归期中，得到的最终答案。
　　我苦笑了笑，听见周南的声音：
　　“你见到他了么？”
　　“他？”我有些怔愣，不知他口中的他是谁。
　　他却露出一副服了我的表情，轻声道：
　　“高楠。”
　　我略微吃了一惊，有些怔怔的看着他。他却笑了，淡淡道：
　　“怎么？难道你这次回国不是见他？”
　　“不。”我摇了摇头，看着街道两旁飞驰而过的景色问他：
　　“我是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是回去见他的。”
　　他却笑了，神情淡定的开着车。他说话的模样依旧是那般风淡云轻的模样：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了。亲爱的，为什么你总认为我不够了解你了？”
　　我怔了怔，听见他如此认真的语气。终究还是释然而笑。
　　是啊！十五年了，到头来，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他了。
　　可是原来这么多年了，高楠，原来已过了这么多年。
　　从相遇相知到相爱，然后伤害分离到不见。
　　就连周南都长成了如今的模样，我和你，便更不用说是怎么样的面目全非了。
　　我抚摸着自己的手指，想起这是年少时，他最爱的动作。终究只是笑了笑，我答他：
　　“见到了。”
　　“不开心？”他笑的漫不经心，车子一个急转弯，让我的身体往他那边倾斜了一下。
　　我笑了笑，淡淡答道：
　　“他要结婚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车子突然紧急刹车。我愣了愣，周南却突然一把抓住我，有些激动的道：
　　“结婚！？和谁？”
　　“不知道。”我说完这句话后，觉得突如其来的疲倦。犹记得那个人对我镇定自若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那时的表情。
　　也许有些像哭吧。可是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
　　我突然想起当年年少时他对我说：
　　世界有三大不可能，便是山无棱，天地合，高楠不爱莫紫璇。
　　那时还珠格格正火着，紫薇每次都对尔康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本是如斯深情的一句话却被他改成这样不伦不类，我虽给他白眼，脸上却红的如个小西红柿。然后被他嘲笑，两人打闹。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好像我都已经忘了记忆中那张萦绕在梦回深处的脸。好像我已经记不得了，每次被噩梦惊醒时，下意识叫的那个名字。
　　高楠，高楠，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你的名字。
　　所以，是不是你已经忘记了，你是那么认真的对那个少女起誓。
　　说过，只有山无棱，天地合，高楠才不爱莫紫璇？
　　可是而今，山还在，这天地也还在，而你却不爱我了？
　　多少年，我们说好的天长地久，终究也成了别人的笑话一场。
　　我闭了闭眼，不想再伪装自己这些日子的疲惫。至少在他面前，我可以露出自己的脆弱。这般想着，感觉到周南的手慢慢抚过我的头顶。
　　良久，他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紫璇，和我结婚好不好？”
　　我愣了愣，下意识的就笑了。没看他，我只是说：
　　“你别开玩笑。我还郁闷着呢！”
　　谁知，他却良久都没回话。我觉得有些奇怪，转眼看向他。却只对上他格外认真的眼神，静静看着我，他说：
　　“莫紫璇，到底要多久。你才明白，我已经长大了。”
　　我突然觉得心跳的厉害，看着眼前这个我从小就熟识的男子，我突然发现当年那个拖着两条鼻涕追在我身后叫我小璇子的跟屁虫真的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以至于现在我只能仰着头才能好好看清他如今的面目。
　　我只觉得怅然，看着他，多少无力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一直就陪在我身边的男子。
　　正想着，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我才刚回来，应该没人会知道消息。怔了怔，还是接了起来，却听见宋雅雅的声音，那么苍然，那么惊慌失措。她说：
　　“莫紫璇，你快回来。高楠出车祸了！”
　　我怔了怔，世界突然一片安静。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那句话在我耳边不断不断回荡。
　　高楠，出车祸了？
　　我只觉得世界一片灰暗，呼吸突然停滞般的难受。
　　再醒来时，身旁周南还是在开着车。微微抿起的唇角，有坚毅的弧度。
　　我失神的看了一会，这才确信，印象中的小屁孩真的在我不曾留意的时光中，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我静静想着，却听见他浅淡温和的声音：
　　“醒了么？”
　　“嗯。”我应着单音节，问他：
　　“我们去哪？”
　　“机场。”他回答的声音一如往常，我却在他抿唇开车的模样中看出了隐忍的表情。
　　我愣了愣，只觉得心悸了悸，不由声音便提高了一些：
　　“去机场干嘛？”
　　“回国，见高楠。”他回答的简洁有力。我却下意识的烦闷，手不由自主的握紧自己的衣角，我说：
　　“我不想回国。你先把我送回去吧。”
　　他没吱声，只是车子还是在平稳的向着机场的方向前进，越来越近。
　　我突如其来的狂躁，扬高了声音，我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听不见吗！？送我回去！！”
　　“不送！”他回答的铿锵有力，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
　　“我们要一起回去见他。六年前你走的那么决绝，现在他都这样了，你还不原谅他吗！？莫紫璇，高楠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六年了，他都被你折磨六年了。这还不够吗！？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就真的这么狠，他死了，你都不肯去看看他！？”
　　他的话如刀子，一刀一刀，全是刻在我的死穴上面。
　　可是那样直面的话语，终究把我心中那点积蓄已久的东西，激发了出来。而那单单一个死字，便是我最痛最痛的逆鳞。
　　我突然掩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是迟来六年的泪，哭我和他，回不去的从前。
　　可是，周南，你知不知道，被折磨六年的人，不是他，是我。
　　我捂着快要窒息的心脏,疼的厉害.
　　而那些疼痛深处,似乎又看见了那时年少的我们的脸.
　　在微笑，在伤害，在离别。
　　却终究也是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Chapter1 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公主

　　我在办公室门口傻站着的时候看见了周南，他穿着校服，吊儿郎当的背着那个迪斯尼最新款的书包，本来应该是有些可笑的模样。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老远就看见了我，顿时就笑的不怀好意，一步三晃的走到我面前。他笑的很欠打：
　　“哟哟哟，乖孩子也会被罚站。”
　　我不想理会他，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他却来劲了，从书包里掏出瓶绿茶。拧开盖子，他喝得津津有味：
　　“来，和我说说，你老犯了啥事，怎么被整这地来了。”
　　我还是不理会他，只是使劲盯着自己的脚尖。觉得眼里有什么东西要汹涌而出。
　　那混蛋却丝毫未觉，继续在那姿态闲适的添油加醋：
　　“说话啊！你哑巴了？以前嘴巴不是挺厉害的吗！？”
　　说着见我还是没反应，他便伸了手，毫不客气的戳了我一下。力气不大，却瞬间把我那点积蓄在眼眶里的泪给戳了下来。
　　我使劲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尖，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地一滴一滴往眼眶里掉。
　　这一出顿时就把他给震住了，他无辜至极的愣在那里，半天才诺诺开口：
　　“很…很痛吗？我没用力气啊。”
　　我不说话，只是一边哭，一边用苦大仇深的眼神瞪着他。也不哭出声音来，只是无声的掉着眼泪。喉头也涩的厉害。
　　这么久压在心底的委屈突然全部都涌现出来，我捏紧自己的衣角，一抽一抽的用眼神无声凌迟他。
　　他似乎被我盯得全身发毛，好半天，才迟疑着把手伸过来说：
　　“你别哭了。我又没欺负你。”
　　我躲开他的手，继续瞪他。
　　他被我瞪得有些讪讪，却还是自言自语的为自己分辨：
　　“本来就是啊。这次又不是我欺负你。”
　　“你走开。”我推了他一把，喉咙嘶哑的发出声音来。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也许是太久没说话，又哭了一场。我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尖利而粗糙，倒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公鸭嗓了。
　　周南一听就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两个酒窝，眉眼弯弯的模样却也不惹人讨厌。
　　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多了一瓶绿茶。
　　周南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表情，说出的话依然欠打：
　　“喏。这瓶给你喝了，你别哭了。要不别人还真以为我欺负你了。”
　　我狠狠白他一眼，不过真的口渴了。便想拧开盖子，却发现那瓶绿茶只剩一半。
　　我愣了愣，看见周南手中空无一物，瞬间便反应过来。狠狠把绿茶塞进他怀里，我怒道：
　　“我才不喝你口水！”
　　他瞬间就恼羞成怒，大声冷笑道：
　　“切！不喝就不喝！我还嫌弃你呢！”
　　才说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班主任的脸从门里露了出来，冷声斥道：
　　“谁在外面吵了？”
　　我和周南瞬间噤声，面面相觑。
　　班主任的眉便蹙了起来，他看着我，语气有些不耐烦：
　　“莫紫璇，不是叫你回去吗？”
　　我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便不再理会我，转眼对着一旁的周南道：
　　“到了门口也不知道进来！你还真要我亲自来请你啊！”
　　周南听了也只是满不在乎的笑，老不正经的晃着手中的绿茶，他说：
　　“我这不来了么。正准备进去了。”
　　他长了一张讨喜的脸，微笑说话的时候到真让人气不起来。
　　果然，班主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紧蹙着眉，冷冷道：
　　“进来吧。”说着便转身进去，从始至终都没看过我一眼。
　　周南愣了愣，迟疑的看了我一眼后，还是跟着进去了。
　　打开的门又被关上了，留下我一个人。
　　怔怔站在这里，安安静静，好像从始至终，就应该如此。
　　我盯着脚下地板，突如其来的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如果一开始我不帮宋雅雅顶下这个黑锅，如果一开始我态度再强硬一点，如果我可以不管不顾雅雅眼中的那点哀求。
　　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可以高高兴兴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偶尔抬眼能看见柯洛背着的深黑色书包，笑闹几句，插科打诨，然后美好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可惜我忘不了宋雅雅每天请我吃的珍珠奶茶和金帝巧克力，我忘不了她送给我的昂贵铅笔和橡皮，忘不了她说‘紫璇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那种天真又认真的表情。
　　所以当班主任问我和宋雅雅作弊的人到底是谁时，我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只因为我看见了宋雅雅那副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这样像公主一样精致的女孩本来就不适合作弊这样的事情。
　　所以还是由我来顶罪最为合适。
　　我静静想着，心底有些微微的苦涩。
　　当时的一时意气，我却没有想过班主任会这么雷霆大怒。以至于一定要我叫家长过来才肯罢休。
　　我想起爸妈劳碌的身影，外公冷笑的表情，便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个噩梦。
　　闭上眼，多少无力涌上心头。
　　我深吸口气，只觉得鼻头酸涩，喉咙疼痛。
　　偏偏，却也只是无能为力。
　　捏紧自己的衣角，我想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
　　大不了就是被外公抽一顿，被爸妈训一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怔怔想着，我抹了把自己脸上没干的泪。准备转身，门却突然被推开，周南的身影出现在我身前，他看着我，眼神有些促狭，笑眯眯的说：
　　“老师叫你进去。”
　　我愣了愣，心中瞬间涌现出一种狂喜的感觉。也不和他多说，我赶紧走了进去。
　　现在早已放了学，办公室里除了我们班主任就没有其他老师了。
　　此时他正低头批改着作业，我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抬起头，也不搭理我，就把我晾在那儿。
　　我局促不安的在那里站了一会，终于听见他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作弊？”
　　我愣了愣，好半天才嗫嚅着开口：
　　“因为我想考个好成绩。”
　　“然后就可以作弊吗？莫紫璇，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你现在才初二，就敢作弊。以后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班主任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让我觉得心里翻山倒海。
　　我头越发低垂，绞紧自己的衣角，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良久，才听见班主任的叹息：
　　“算了。这次我就不叫你家长过来了。你自己也要回去好好的反省一下”说着，他便累极似的挥了挥手，道：
　　“好了，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几乎是夺门而出。
　　跑出教学楼，我的脚步才慢慢放缓下来。
　　此时夕阳西下，有温暖的阳光轻轻洒在我的眼皮上。我把五指张开挡在眼前，看指缝间微微流泄出的青灰苍穹。终于露出了这么久后的第一个笑。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深深呼吸，告诉自己这些都过去了。
　　可是当看着空无一人的校园大门后，我还是抑制不住的失望难过。
　　虽然心中不是不明白，宋雅雅和柯洛不是故意不等我。
　　可还是觉得委屈，我为她顶罪，背黑锅。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哭的一塌糊涂，她却像个没事人，依旧维持着她的公主范儿，甚至都不等等我。
　　越想越觉得委屈，咬着牙，我不由狠狠出声：
　　“宋雅雅，以后再帮你我就是猪变的！！”
　　才说完，一个声音便很快接话了：
　　“你本来就是猪变的！”
　　我愣了愣，循着声音望去。只看见高楠和周南那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一人握着一根冰棍，吃的欢畅无比。
　　说那句话的是周南，他一边啃冰棍，一边对我笑的见牙不见眼。末了，还问旁边的高楠一句：
　　“是不是，高子？”
　　高楠没有立时回话，只是蹙着眉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最终才很是深沉的问我：
　　“你真作弊了？”
　　我一愣，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旁边的周南倒是咋呼开了：
　　“啥！？她那点芝麻大的胆子也敢作弊！高子，你弄错了吧！？”
　　高楠没有理会他，只是执拗的盯着我，似乎一定要我给出个答案。
　　我沉默了一会，最终也只是狠狠白他们一眼，我说：
　　“关你什么事！”
　　说完，我转身就跑。还没跑几步，便被人一把抓住。
　　我微微转眼，果然看见高楠的脸。他还在吃冰棍，空出的那只手却狠狠抓住我的手。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
　　周南那狗腿已经一路屁颠的跟过来了，咬着冰棍，他狐假虎威：
　　“行啊！小璇子，你越来越长能耐了。怎么着？想死了么！”
　　听着他的话，高楠只是不置可否的盯着我。
　　没说话，眼神却有些怪异。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终究撑不住，率先移开了目光，却听见他冷冷的哼声。他轻声说：
　　“只有傻冒才会替人背黑锅！”
　　我一愣，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周南也是一脸惊奇的看着我，有些不敢置信的对我道：
　　“背…背黑锅？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我突如其来的不耐烦，用力挣开他的手，我说：
　　“反正怎么样都不关你们的事！”
　　也许是用力过猛，高楠全身都被我带的震了一下，吃了一半的冰棍直接甩在了他干净的校服衣上，留下一条脏污的痕迹，便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连开始在一旁咋呼的周南都噤声了。
　　我有些害怕，认识这么久，我当然知道高楠从小就有洁癖，他是任何一点脏污都不能忍受的人。所以，我也可以猜到他现在到底有多生气。
　　正当我和周南都局促不安的盯着那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喷火龙时，却突然听见了宋雅雅的声音：
　　“你们在干嘛！？不准欺负紫璇！！”
　　我一愣，看见宋雅雅一溜风往我这边跑来，后面跟着柯洛。
　　怔了怔，便看见那丫头已经挡在我的身前，小小的身体里似乎积蓄了无数的力量。她瞪着高楠和周南，恶狠狠的警告：
　　“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欺负她！”
　　面对她的郑重其事，周南却是嗤之以鼻：
　　“切！谁会怕你啊！娇娇女！”
　　“你……”宋雅雅气急，狠狠瞪着他，正想说话。却被一旁的柯洛拦下。
　　男孩抿着唇，少年老成的模样，莫明就让人觉得信服和畏惧：
　　“高楠，周南，如果你们想惹事，我也不介意用暴力解决这个问题。”
　　周南瞬间就被激怒了，冷冷笑道：
　　“切！我好怕怕啊。你有种就来啊！”
　　“行了！周南，你别掺和。”高楠白了他一眼，最后又冷冷看了我一眼，他说：
　　“我才不想为了个白痴打架。”
　　说着，他转身便走。周南权衡了一下，留给我们一个狠狠的眼神。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后，我才看向宋雅雅他们。
　　虽然心中有些感动，我却到底还是有点别扭：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啊？”宋雅雅明显一头雾水，她说：
　　“我们压根就没离开过啊。”
　　“那……”我想问他们那为什么刚才不在，却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我只是抿着唇，大概是个有些倔强寂寞的姿势。
　　柯洛却笑了，少年看着我，笑的眉眼弯弯，清润温和：
　　“我们刚才是去买了点东西。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我看着他的微笑有些怔怔的，宋雅雅却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附和：
　　“对啊对啊。我们刚才去买东西了。你等很久了吧。真是对不起啊……”我看着她有些笨拙的一叠声道歉，突然就什么怒火都没了。
　　望着眼前这对少年少女，他们是和我一同长大最为熟识我的人。
　　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我们携手并肩，共同走过。
　　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再有人，像他们一样，和我那么亲近了吧。
　　那我又到底是在斤斤计较什么呢！？
　　我静静想着，突然便释怀笑了。抬眼就接触到宋雅雅小心翼翼打量我的目光，我笑着问她：
　　“你去买什么东西了？”
　　她看我没生气，似乎舒了口气。
　　赶紧献宝似的把手中东西捧出来，一股脑的全塞在我怀里，她说：
　　“金帝巧克力，你最爱吃的那个口味。”
　　我愣了愣，看着怀里那一整盒的金帝巧克力，有些懵。
　　她却以为我不满意，撇撇嘴说：
　　“今天我的零花钱都花光了。明天再请你喝珍珠奶茶。”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巧克力塞回她怀里，我说：
　　“你这是干嘛了？”
　　“我…我觉得对不起你。”她委委屈屈的小声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可怜巴巴的：
　　“本来作弊的就不是你。你要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被叫进办公室。我，我……”
　　她小声嗫嚅的说话，表情像被欺负狠了的小狗一样。
　　我一时怔怔的，不能说心中完全不怪她，可看她这副样子又觉得有些可怜。最终我也只能无奈叹口气，说：
　　“算了，你以后别干这破事就行了。”
　　这句话便相当于原谅，宋雅雅和我玩了这么久，当然瞬间就听了出来。立马便从可怜小狗化身为黏人狼犬，她一股脑抱住我，笑起来的模样像个公主：
　　“紫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你还好意思说！”一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柯洛却狠狠凶了她一句，转眼对我笑的眉眼温和：
　　“紫璇，以后她再惹事。你就别管她，这丫头，是得好好长长记性。”
　　看着他的微笑，我只觉得晕晕忽忽的。下意识的就只知道点头，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后来的很多年后，我曾记起过这个画面。
　　我记得少年如玉，少女如画。
　　那些灿颜欢笑，稚气面容。终究也只能在我记忆里定格，停留。
　　多少年，心心念念的耿耿于怀，痴痴迷迷的不肯忘却。
　　却终究也不过是一段随风飘逝的记忆罢了。
　　我已走出你们的记忆里，而你们却停留在我的生命里。
　　与血液融合，与生命相伴。
　　痴痴缠缠，绕成死结。
　　若说相忘，便只有死。
　　

☆、Chapter2 你是我日记中最美好的秘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外公冷冷看着我，不说话的样子更是让我心惊。
　　还好有外婆在一旁打着圆场：
　　“璇璇回来的正好，我们开饭了。”
　　我大气也不敢出的赶紧把书包放好，然后去洗手，坐在餐桌上的时候也只是老实扒饭。
　　外公却开口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扒饭的手一顿，只能斟酌着小声答道：
　　“下午兴趣班拖了一会堂。”
　　“都叫你别弄这些旁门左道。你怎么还不退班！？”
　　我没说话，只是闷声扒饭。外婆看我脸色不对，便瞪了一眼身旁的外公道：
　　“算了！老李，别说了！”
　　一顿饭吃的闷闷不乐，一吃完我就直接回了房间。
　　也没做作业，我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空洞的天花板，怔怔然。
　　躺了一会，我还是起身，扭亮写字台的灯。我从抽屉里翻出压在最底下的一本带锁的本子。小心开了锁，我翻开本子，持起笔写下自己此时的心情：
　　如果可以逃离，我一定不会留在这里。我告诉自己，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还会来临，而只有今天我才真实的存在于这里。
　　写完这句，我却笑了。放下笔，我脱力一般的趴在桌上。静静的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我自言自语：“怪孩子。”
　　嗯。我真是个怪孩子。
　　怔怔发了会呆，我又把本子随意翻了翻。就见到那一页的硕大字迹，满纸满纸，都是一个名字。
　　柯洛柯洛。
　　他的名字被我用2B铅笔写了满纸，触目惊心，却只需要一块橡皮就能把这一切的字迹和秘密全部抹去，蒸发不见。
　　这就如一个需要遮掩的秘密，小心翼翼，不敢被人发现的惶惶不安。却又忍不住炫耀，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垂影自怜，心心念念。
　　我正想着，突然听见了敲窗声，很规律的敲两下停两秒，然后再继续敲。
　　我连忙把本子收好，一路小跑着奔到窗前，掀开窗帘，果然就看见了柯洛偷笑的脸。
　　我愣了愣，突然就笑了。外公家在一楼，我的窗户外面是一大片浓密的美人蕉。从小时候开始柯洛就会每晚穿过这一大片美人蕉爬上我的窗台，敲我的窗。
　　然后我便跟着他爬窗，去和那一头的宋雅雅会和。我们三人总在那些静静的夜里一路疯跑疯玩，好像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再多的困难和伤害都不值一提。
　　可是自从我们读了三年级后，我的窗外就再没响起过敲窗声。
　　那些我们年少的记忆终究被束之高阁，多少年，我以为自己忘记了。却原来他一直就在那里，即便蒙了灰尘也依旧鲜明如昨。
　　我怔怔想着，人已经从窗外翻了过去。
　　跳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柯洛的手习惯性的伸了出来，似乎害怕我摔倒。可是当我稳稳当当的落地后，少年的表情似乎有点尴尬。
　　他见我怔忪盯着他伸出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收了回去，他说：
　　“一时习惯了。”
　　我愣了愣，只觉得心底麻麻的，有些什么东西涌出心头，要汹涌而出。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淡定自如。我说：
　　“现在这么点高我已经不怕了。”
　　的确，现在站起身我都已经快比窗台高。而幼时那道似乎怎么也无法逾越的高度已经渐渐不值一提。
　　一晃眼，我们都这么大了。
　　怔怔想着，我心底蓦然就有些伤感。却听见柯洛的声音，依旧是我所熟悉的那般温柔好听：
　　“嗯。紫璇都长大了。”他边说边伸手抚摸我散下的发，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着。
　　我瞬间就无语了，退后避开他的手，我白他一眼：
　　“你别像个怪叔叔一样好不好！”
　　“……”
　　我俩这边正沉默着，就听见美人蕉的尽头宋雅雅特务似的声音：
　　“紫璇，阿洛，你们好了没啊？”
　　我和柯洛相似一笑，一前一后的往美人蕉深处走去。
　　这片美人蕉在我幼时就已经平均快有一人高了，这些年长的越发浓密了。所以我和柯洛虽然都长高了许多，但还是被这片美人蕉花海淹没。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这样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我和他也总是在这一片浓郁的绿色中穿梭，不同的是那时的他会好好牵住我的手。
　　想到这，我便笑了。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笑的是我竟会喜欢上这个日日夜夜都面对着的人。
　　我略微恍神，手却突然被人抓住。我愣了愣，只看见那个少年清俊的侧脸，半弯着唇角，他说：
　　“果然，还是这样最自在。”
　　我心里一跳，手已经不由自主的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加速，一跳一跳的，几乎要破皮而出。
　　而我只能紧紧握住手中这唯一一丝温暖，小心吸气，生怕身边的这个少年会察觉我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秘密。
　　美人蕉的花海，似乎永无尽头。
　　而我多希望，就这样握着你的手，一起走到天长地久。
　　不过再怎么不舍，我们还是很快钻出了花海。
　　宋雅雅早等急了，看见我们刚露了个头，就立马迎了上来。
　　几乎是同时，身旁的少年放开了我的手。我俩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
　　好在宋雅雅是个马大哈，压根就没注意到我们俩的异样。依旧是笑的春花灿烂，她拉着我的手说：
　　“紫璇，阿洛，我都等你们半天了。你们在那边傻站着干嘛呢？”
　　我还有些沉醉在刚才的余韵中没回过神来，听见她的话，好半天才有了反应：
　　“啊！？没，没什么。”
　　说完后，我就觉得心虚，不由又偷看了柯洛一眼。却发现他面色如常，看着宋雅雅也依旧笑得温柔好看：
　　“等很久了吗。都是紫璇太磨蹭了。”
　　他一如平常的说话表情，让我突然有些怅然若失。可还来不及细细去咀嚼琢磨这里面的感觉，就被宋雅雅心急的抓着跑了起来。
　　我愣了愣，问她：
　　“我们要去哪啊？”
　　“你跟我来就知道。”她笑的一脸神秘，只是抓着我的手一路奔出小区。
　　我虽然觉得突兀，但好在早已习惯宋雅雅这听风就是雨的急性子。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着她一路狂奔。
　　可是不过轻轻侧头，我就看见了身旁少年的神情。那种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专注的略显深情。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柯洛那样的表情。而那样的神情只是对着宋雅雅。
　　我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心脏似乎被人敲了一下。轻轻的麻痹之后便是迟来的，涩涩的痛。
　　我下意识的就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宋雅雅还抓着我肆意狂奔。飘扬的长发在空中卷起美丽的弧度。
　　她已经换下那身肥大的校服，而是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裙裾飞扬。年轻的脸上有肆意张扬的笑。
　　这样美好的女孩，所有人都会喜欢她吧。
　　我静静的想着，心里突然就有些涩涩的痛。
　　连带着一开始那一丁点卑微的窃喜也是那么可笑，我抿紧唇，总觉得心里噎着般的难受。
　　一直到宋雅雅停下奔跑脚步的时候，我还没回过神来。
　　失魂落魄般的任她牵着，好半天才听清她的声音：
　　“紫璇，你怎么呢？”
　　我愣了愣，赶紧摇头。嘴角勉强牵出个笑容，我说：
　　“没事，没事。”
　　也许是表情太奇怪了，连柯洛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少年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担心：
　　“你真没事吧。”
　　我已经不想说话，只是垂着眼摇头。
　　看他们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模样，我便笑了笑，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我发现这是离我们小区不远的一个小公园。于是我尽力转移话题：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一说到这个，宋雅雅就来劲了。小公主抓着我的手，一脸神秘的笑：
　　“听说这里今天会有一场群架看。”
　　“……”我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柯洛。
　　却见少年也是一脸无奈，他耸肩，脸上还残留着温和的笑意：
　　“别看我。我也说了这很无聊。”
　　“……”
　　面对我俩这样的反应，小公主宋雅雅不乐意了。大大白了我俩一眼，她撇嘴说话：
　　“切。你们俩真没趣。”
　　见我俩还是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她一脸今天我最大的模样，非常公主范儿的发话：
　　“反正我不管。今天都过来了，我一定要看看群架是什么样子！”
　　我：“……”
　　柯洛：“……”
　　反正最终还是顺了宋雅雅的意思，我们蛰伏在公园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正前方就是那块据说会有场群架的空地。
　　我们三人窝成一排，特务似的注意着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
　　可是等了好半天，半个鬼影都没看见。
　　我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宋雅雅便有些坐不住了。蹙着长长的眉，她一脸苦恼：
　　“难道今天情报有误。”
　　“大概是的。”我接话接的飞快，顿时便遭到公主的一个白眼。
　　我们又挤在一起等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半分风吹草动。于是宋公主终于怒了，她猛的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怒吼一句：
　　“靠！竟然骗我。”
　　我和柯洛相似一笑，也跟着站了起来。
　　柯洛拍拍她的肩，哄孩子似的语气：
　　“好了。雅雅，时间不早了。咱该回去了。”
　　“是啊。再不回去，被我外公发现我偷跑出来，我就死定了。”我也跟着附和。
　　宋雅雅虽然不甘愿，却也无法。只能颇为气愤的道：
　　“下次我再也不相信这些小道消息了！！”
　　一说完，我和柯洛就笑开了。
　　看着宋雅雅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我只觉得乐。似乎就连一开始埋在心底的那一点点阴霾也渐渐消散。
　　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这些又有什么关系了。
　　反正至少现在，我们三个人还是在一起的。
　　不离不弃，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你们。
　　我静静想着，渐渐便笑了。
　　紧紧牵住身旁宋雅雅的手，我看着另一边少年的脸。
　　只觉得年华安然，岁月静好。
　　

☆、Chapter3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

　　最终宋雅雅还是跟着我们往回走，老大不情愿的模样又让我和柯洛笑了好一阵。
　　笑完以后，柯洛便轻轻顺着她的长发，温柔哄她：
　　“雅雅，既然你这么想看。不如我和紫璇打一架，你先凑合着看？”
　　我愣了一愣，心里突然就有点涩涩的痛。只能尽力忽视了，我也跟着笑：
　　“对啊对啊。你要这么想看，我就海扁柯洛一顿。”
　　宋雅雅狠狠白了我们一眼，好半天才说话：
　　“你们这叫单挑，不叫群架！！”
　　“……”
　　“……”
　　我们三人正闹着，突然却听见了人声鼎沸。仿佛在错开的时光，有一场喧闹舞会。
　　我们都愣了，还是宋雅雅最先反应过来。少女眼中有亮晶晶的波光闪动，兴奋的抓住我的手狂呼，她说：
　　“一定是打群架。”
　　说着，也不等我们反应，她一阵风似的向着声响处跑去。
　　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看见柯洛心急火燎的追了上去，少年的神色难得慌乱，他说：
　　“雅雅，你别跑这么快。等等我。”
　　我只怔了片刻，便赶紧跟了上去。
　　好在，他们跑得并不远。我很快就看见了他们。
　　追了上去后正想开口，却被柯洛一把捂住嘴，硬拉着我蹲下。
　　我一脸惊奇，下意识的就想挣开。然后便看见了宋雅雅要我噤声的那个动作。
　　愣了一下，我眨了眨眼，示意我不会说话。柯洛才放开手。
　　蹲在他们的身边，我小声问道：
　　“怎么呢？”
　　才说完就见宋雅雅和柯洛一起把手指竖在唇边，默契十足的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柯洛伸手向前指了指。
　　我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正在进行一场暴力活动。
　　十来个男生凑在一起，乱哄哄的吵吵囔囔。这大概就是宋雅雅心心念念想看一次的打群架。
　　我默默想着，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所谓的群架应该是两方势均力敌，互相痛殴才对。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像是一大群人在痛殴两个人呢！？
　　我愣了愣，有些迟疑的问柯洛：
　　“这不像是打群架吧？”
　　“嗯。”他倒是很镇定，再看了一眼便回答我：
　　“这叫单方面群殴。”
　　“……”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遇见这种事。我心里默默想着，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想看清楚那两个倒霉蛋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可惜我有点近视，努力了大半天也还是没看清楚。
　　正郁闷着呢，突然听见宋雅雅惊叫了一声。
　　我一愣，下意识的就想去捂她的嘴，却听见她说：
　　“那不是周南和高楠吗！？”
　　“啊！？”我这是真被惊倒了，立马问了一句：
　　“他们是被打的还是打人的？”
　　“当然是被打的。”柯洛答的飞快，似乎也是刚刚才看清楚，有些着急：
　　“他们再这样打下去非出事不可！”
　　“那怎么办啊？”宋雅雅也急了，看着柯洛，轻轻问道：
　　“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看不清楚那边的具体状况，但也知道那边的情形不太好。虽然一直不太待见那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但好歹我们也是一个大院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道：
　　“那要不我们去搬救兵？”反正我们三个人就算送上去，也打不过人家那么多人。想来想去也只有搬救兵这一条最为合适。
　　柯洛也明显觉得这法子可行，点了点头嘱咐我们道：
　　“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还有我没回来之前，你们千万别出去。”
　　“嗯。”我和宋雅雅同时点头，他便悄悄站了起来，转身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难捱，柯洛明明才走了一会，我却觉得似乎过了几个小时。
　　宋雅雅还在注意着那边的状况，而那只与我紧紧相牵的手，越捏越紧。
　　我看得不大清楚，也只能看得到一个大概轮廓。却也明白，柯洛如果再不来，高楠他们大概真的只有被打残的份了。
　　在宋雅雅一个大力捏紧我的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等阿洛了。他们都快被打残了。”说着她就想起身，我赶紧捂住她的嘴，硬拉着把她拖了回来，我说：
　　“你就算现在冲出去也帮不了什么。搞不好还是拖累他们！”
　　她却大力挣开我的禁锢，有些愤怒的道：
　　“那怎么办！？你要看着他们被打残么！！”
　　我一怔，她已经站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往那边冲了。再次回头，还是没有发现柯洛的半□□影，我终究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站了起来，我尽力把宋雅雅护在身后，然后大吼一句：
　　“警察来了！！”
　　这话声音很大，才落下，就见那边一堆人都停了下来。有人在四处张望：
　　“警察，哪来的警察？”
　　我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也知道瞒不了多久。我只是紧紧抓住宋雅雅，紧张的盯着那边一群似乎和我差不多大却格外凶神恶煞的人，伸手随意指了个方向，我力求自己的声音平稳：
　　“就在那边。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的。”
　　那些人似乎有些狐疑，但也颇为忌惮。只是盯着我们，不说话。
　　我壮着胆子，勉强继续说：
　　“你们要是再不走，待会他们就过来了。”
　　这下，那些人都有些紧张了。
　　其中有一个小心翼翼的问他们之中似乎是老大的人道：
　　“楚原，要不我们这次就先撤吧。反正这次也够本了。”
　　那叫楚原的少年也只是盯着我们不置一词，我勉强与他对视着。极力让自己不要输了阵势。
　　终于，他似乎相信了我。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我指的那个方向，他说：
　　“那我们先走吧。要被警察看见了就很麻烦了。”
　　听完他的这句话，我才算舒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汗湿了。不过这事总算解决了。
　　我静静想着，还没等我这口气完全放松下来。就听见柯洛惶急的声音：
　　“雅雅，紫璇，你们怎么出来了。还不快跑，我没叫到人！！”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坏菜了！果然那个叫做楚原的少年立马就回过身来。冷冷看着我，他说：
　　“你们是一伙的！？”
　　这话已经不是疑问，而是完全的肯定了。
　　我一惊，几乎是立时就抓着宋雅雅，转身就跑。可是还没跑几步，就被他们一把抓了回来。我紧紧抓住宋雅雅的手也被他们用力分开，我几乎都能听见雅雅带着哭腔的喊叫。
　　站在那边的柯洛也急了，飞快跑过来，想护住我和宋雅雅。
　　却毕竟人单力薄，不仅没能护住我们，还挨了几下狠揍。我看在眼里觉得惶急，却还是被他们推搡着，推倒在包围中心。
　　周南和高楠都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还有多处挂彩，似乎受伤颇为严重。
　　而宋雅雅和柯洛就在我的另一边，小公主似乎被吓坏了。扑闪着大眼睛，怯怯的盯着四周凶神恶煞的少年们，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只有柯洛还算镇定，他挡在我和宋雅雅身前。冷冷的盯着四周的少年们，他说：
　　“你们都是一中的吧。毕竟都是学生，事情别做太过分了。不然闹到一中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事的！”
　　他这话让楚原蹙了蹙眉，继而却又笑了。他冷冷看着我们，出声嘲讽：
　　“你大概还不知道，一中校长是我干爹。我爸爸是楚国平，教育局局长。”短短的几句话表明身份，却让柯洛瞬间无话可说。
　　他更得意了，冷冷看着我，他说：
　　“刚才就是你在那里叫警察来了吧！？”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的避开他的目光。却听见他狠狠的冷笑声：
　　“你个八婆敢骗我们！找死了啊！！”
　　我吓的一个激灵，害怕他的拳头会突然落在我的身上，只能尽力蜷缩着身子保护自己。
　　可是很快我就听见一个声音冷冷道：
　　“楚原，得罪你的人是我，不关他们的事。”
　　我愣了愣，回头便看见高楠大口的喘着气，却还是勉强说出了这句话。他身旁的周南也是同样的神色。
　　我一惊，目光正巧对上他的。
　　那是我第一次仔细看高楠，他长得不丑，甚至应该说很为清俊。白皙的皮肤上一双略显冷清的睡凤眼，鼻梁挺直，嘴唇却轻薄。不说话抿着唇的时候模样有些清冷。
　　我愣了愣，他已经移开了目光。轻轻开口，他说：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
　　说着他便勉强支撑着起了身，冷冷看着楚原，他说：
　　“你们有什么都冲我来！”
　　对于他的话语，楚原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冷冷一晒：
　　“不错嘛！这么带种！不过真没看出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还挺经揍的嘛！”
　　话语一落，那群人都笑了。而面对这种揶揄的语气，高楠也只是急促的喘着气，抬起头，少年眼中闪着倔强不肯服输的光，他冷笑：
　　“要打就打！说这么多干什么！楚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呢！？”
　　话音才落，就被楚原狠狠踢了一脚。
　　高楠离我最近，所以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就听见了少年低声的□□。掺着痛苦的意味，让我立时就打了个寒战。
　　宋雅雅也明显听见了，抓着我的手紧了紧。她轻声问我：
　　“紫璇，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后背汗湿一片。柯洛也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至于一旁都已经算奄奄一息的周南就更不用指望了。
　　我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可没有一个能派的上用场。正当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楚原的脚又落了过来，目标不偏不倚，就是正对着我身旁的高楠。
　　刚才那一脚已经把他踢得痛苦□□，我觉得这脚下去他半条命就该没了。
　　所以大脑还没反应，动作已经先行。
　　挡在他身前时，我自己都愣住了。而楚原那脚已经要落了下来，我全身血液都停止了。却也别无他法，只能紧张的闭紧眼睛，后背汗湿一片。
　　我感觉身后那个人身体一僵，然后他的声音那么刺耳，几乎把所有人都震得一个激灵：
　　“楚原，你他妈要敢踢她，我就杀了你！！”
　　他的声音那么尖利，让一直气势汹汹的楚原都顿了一下。伸出来的脚竟然就这样收了回去。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粗鲁的推到一旁。
　　再反应过来时，入眼的是少年略显单薄的后背，他似乎在刚才那一下耗尽了力气。喘的更厉害了，却意外的让我觉得可靠。
　　楚原也因为刚才的示弱有些气恼，现在反应过来，脸色就已经完完全全的沉了下来。他冷笑：
　　“可以嘛！高子，都这样你还敢给老子嚣张！！怎么了！？她是你老婆！？这么护着她！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她！！”
　　“打死你妈！！”一直就没开口的周南突然说话了，他的眼睛有点红，样子也很狼狈。可眼中狠厉的杀气那么厚重，让人心生忌惮。
　　我怔了怔，楚原身旁的一个男子已经按耐不住，凶狠上前抓住狼狈不堪的周南，眼看着就要开打。高楠的声音适时响起：
　　“楚原，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爸是高峰。”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楚原的脸色却是一变。迅速伸手抓住那个要打周南的人，他皮笑肉不笑：
　　“切！高子，你糊弄人也弄个像样点的。要你爸真是警察局局长，你还会乖乖待在这里任我揍！？”
　　“信不信随你。大不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我爸过来。”说着他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孤注一掷的神色让楚原的眉目跳了一下。
　　眼看着他就要拨号了，楚原终于出声了：
　　“算了，今天这事也算扯平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再敢惹我，就不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说完，他便带着那群不良少年离开了。
　　我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可是楚原他们的确离开了，我怔了怔，宋雅雅已经扶住高楠：
　　“你没事吧？”高楠只是喘气，艰难的摇了摇头后，才慢慢挤出声音：
　　“去看看周南，他受伤比我严重。”说着他就不断咳嗽。我这才反应过来，一看周南，果然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已经闭上眼睛。
　　我一惊，几乎是立时就扑了上去，扶起他拼命摇晃，我吓得六神无主：
　　“周南，你没事吧……”一连叫了几声他都没反应，我只觉得手脚都冰凉了下来，差点就哭出来时，他却突然出声了：
　　“很痛啊！白痴！”那么不耐烦又带了些许抱怨的语气，只有周南才会这样对我说话。
　　我愣了愣，突然就破涕而笑。一巴掌拍上他的头，我大骂：
　　“鼻涕虫，你装什么死啊！！”
　　他捂着被打疼的头，怒吼：
　　“小璇子，我再警告你一次，不准叫我鼻涕虫！”
　　这话一落，我们都笑了。除了一个人，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们，半天才无比煞风景的开口：
　　“周南，我们要走了。”
　　我愣了愣，周南已经从我身上挣扎了起来。一边起身还一边囔囔：
　　“靠！小璇子，你趁机吃我豆腐！”
　　“……就凭您老那副尊容？”我给他个白眼，意思是不想多说。
　　他被我一刺激，瞬间就来劲了，正想再说点什么。那边高楠的白眼已经过来了。他皱着眉，很不耐烦的样子：
　　“周南，你还走不走。”
　　“哦，来了来了……”周南那厮一听他声音就化身为狗腿，摇着尾巴特欢快的跑了过去。
　　我有些不屑，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
　　“至于么？好心没好报，好人对狗叫。”
　　这话声音有点大，果然才说完，高楠就向我看了过来。抿着唇，少年一身伤的样子照旧很有杀伤力：
　　“你什么意思！？”
　　我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才说完就见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一跨步，他就站在我身前。冷冷盯着我的模样，让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周南有些紧张的拉住他，低声道：
　　“算了，高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而一边的柯洛看见情形不对，也已经过来挡在我的身前，估计也是怕他对我动手。
　　我站在柯洛的身后，顿时便觉得底气足了点。冷冷看着他，我与他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看他漆黑眼珠中明明灭灭的光芒，我也不肯退缩半分。
　　最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移开目光，我有些得意。
　　还没来得及损他，就听见他的声音，依旧冷厉却似乎有些无奈：
　　“莫紫璇，你是白痴。”
　　说完这句话他就和周南离开了。我愣了好久，直到他们的身影都快看不见我才反应过来。顿时便气急败坏的对着他们的背影吼：
　　“高楠，你才是白痴。你全家都白痴！！”
　　

☆、Chapter4 你画六年，比不过他的一年

　　我回家的时间虽然有些晚了，但好在没有被外公外婆发现我偷溜出门。我从窗外爬进房间时，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
　　站在窗前，可以看见柯洛和宋雅雅相携而去的背影。
　　我轻轻呼吸，捂着胸口的地方，还是一片冰凉。
　　睡个好觉吧。明天这一切便只是过眼云烟。
　　我如此安慰着自己，出门洗澡，而后爬上床，睡觉。
　　次日阳光明媚，我向往常一样梳洗后，吃着外婆精心准备好的早餐，等待宋雅雅和柯洛的到来。
　　果然，才吃完就听见宋雅雅在外面叫唤：
　　“紫璇，你还没好吗？要迟到了！”
　　“就来了就来了。”我边用纸巾擦着嘴，边背上沙发上的书包。跟外婆外公匆匆道别后，便脚下生风的开门出去。
　　门外果然站着宋雅雅和柯洛，两人和我一样都穿着肥大的校服，女生背着粉色书包，男生背着黑色书包。站在一起，低低说着话的模样，像是画里的风景。
　　我突然就有些自惭形秽的不敢过去，只是怔怔看着他们那样美好如画的交谈，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咱得迟到了，我的姑奶奶。”
　　最先发现我的是宋雅雅，瘪着嘴，她一副无语的模样。让她如公主般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的意味。
　　我怔了怔，她已经上来抓着我就走，同时嘴上还念叨着：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没，没什么。”我有些结巴的答着，下意识的偷偷看了一眼柯洛。却见少年还是那般温柔的笑着，看着我和宋雅雅的表情有些宠溺。却让我觉得心里痛了一痛。
　　我淡定的移开目光，道：
　　“咱快走吧。不然真得迟到了。”
　　“你才知道啊。”宋雅雅白我一眼，却还是抓着我的手，快步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柯洛站在我们的后面，突然开口道：
　　“雅雅，你昨天要我带的牛奶。给。”
　　我回头看见他手中握着的那瓶牛奶，似乎还渗着温热的气息，有些怔怔。
　　宋雅雅却是满不在乎的接过，插上吸管喝了起来后，才对着柯洛敷衍的笑笑：
　　“谢了，阿洛。”
　　“不用。”少年还是温柔的笑着，垂下的眉目隐约有腼腆的光芒闪过。
　　我全都看在眼里，心里涩痛的同时，却还要笑的一如既往的调侃：
　　“柯洛，我的呢？”
　　“你……”他明显愣了一下，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你又没和我说。再说，你不是每天都在家里吃早餐的嘛。”
　　“对对对。”我满不在乎的点头微笑，尽力掩饰自己眼底那一点点小伤痛和失望。
　　可是他似乎还是看出了点什么，正想说话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囔：
　　“小璇子，你丫有点出息成不？竟然在这里可怜巴巴的讨牛奶喝。看你可怜，爷这瓶赏你。”
　　我回头，只看见周南顶着张鼻青脸肿的脸向我扔了盒牛奶。
　　我一惊，好在手脚够利落，堪堪接住了。却因为下垂力的缘故，砸的我手有些发麻。
　　我拿着那盒四四方方的牛奶，忍不住就对那边怒吼：
　　“鼻涕虫，你有病啊！想拿牛奶当暗器，你钱多了是不是。”
　　“切。好心没好报，爷那盒是赏给你喝的，还不快谢主隆恩。”他笑的龇牙咧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像贱狗。
　　我狠狠赏他个白眼，冷笑：
　　“就您老现在这尊容，还谢主隆恩。我看谢贱狗隆恩还比较适合。”
　　我一说完，他就抓狂。吊着眼睛，他怒吼：
　　“你要不稀罕，把牛奶还我。爷不给你喝了。”
　　“才不。”我冷冷白他一眼，迅速插上吸管，大大吸了一口后冷笑：
　　“现在沾我口水了，你还要不要！？”
　　面对我这副无赖样，他彻底没撤。咬牙切齿的，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咬我的模样。让我看的暗爽不已。
　　柯洛和宋雅雅都对我有些无语，宋雅雅还在一旁小声对我说：
　　“紫璇，为啥你一碰见周南就成这副德性？”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周南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高楠说话了：
　　“周南，你别和她闹了。”
　　我看着周南那副憋着气又不能多说什么的样子，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心里冷笑，我心说：小样，你和姑奶奶我斗，还嫩了点！
　　正想的开心了，就听见高楠又道：
　　“和白痴说多了话，你也容易变成白痴。”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话，仿佛在说一个永远不会更改的真理理论。
　　我一愣，周南已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看着我，他笑的很是放肆：
　　“高子，你说的对。”
　　我见那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笑的很是欢畅，忍不住就怒了，我大吼：
　　“高楠，你才是白痴。你全家都白痴。”
　　谁知面对我的怒骂，他却是淡定从容。静静一笑，他说：
　　“在白痴眼中，所有人都是白痴。这就和，在神经病眼中所有人都是神经病是一个道理。”说着，他便转身走了。
　　周南那狗腿对我促狭的笑笑，也跟着去了。
　　我呆愣了好半天，才听见柯洛的声音：
　　“紫璇，我一直以为你是世界上最毒舌的人，今天才发现有人比你更毒。”
　　我默了默，有些无语。却听见宋雅雅迟疑的声音：
　　“紫璇，高楠他是不是讨厌你啊？”
　　我一怔，想起这些年，高楠和我的种种。满不在乎的笑道：
　　“大概是的。”
　　听完我这句话，宋雅雅却是好半天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了我半天，那种眼神，我有些看不懂。
　　最后还是柯洛叹气：
　　“两位大小姐，咱们再不走，就真得迟到了。”
　　我们这才反应过来，再来不及多想什么。我们一路狂跑，总算没有迟到。
　　一天的课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过去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照例去了画室。
　　初中每个人都要报兴趣班，我报的就是美术。
　　从小时候开始，我便持了画笔画画。一画六年，我从没想过，也不会愿意放下手中的这支笔。
　　尽管爸妈不算赞同，外公外婆也说我这是旁门左道不务正业。我也还是不管不顾的画着，也许死的那天，我也会拿着我的画笔下葬。
　　墓志铭是：她这一生，只为画画而来。
　　想到这，我便笑了。有些得意的笑容，是只有在说到绘画时，我才会露了出来。
　　坐在画室里，人还来的不多。跟相熟的几个朋友打了招呼，我便坐在自己的画架前，静静的削待会要用的铅笔。
　　2B的，4B的，6B的，我一一把笔归好类。从自己的画板中拿出素描纸，我把它固定在画架前，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今天应该也还是画静物。我画了六年素描，画了数不清的静物，所以对画静物应该也算颇有些心得。
　　正想着，画室门被人推开。高楠和周南那两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初一报兴趣班的时候，他俩也是报了美术。
　　其实我个人觉得他们报跆拳道更适合，毕竟这俩人三不五时的就要去打上一架。往往都是鼻青脸肿，所以报跆拳道应该更实用。
　　我自顾想着，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头却突然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周南那厮站在我面前，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只是配着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就有些惨不忍睹。他说：
　　“小璇子，你傻笑什么呢？”
　　“笑你这副贱狗样！”我白他一眼，冷冷道。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狠狠给了我个锅贴，他不爽的开口：
　　“你最近越来越嚣张了。”
　　我捂着自己被打疼的头，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他却笑了。竟然还伸手摸摸我的头，他用哄小狗的语气问我：
　　“疼不疼？”
　　我气急攻心，反而笑了：
　　“你试试就知道。”说着，我就狠狠回了他一锅贴。力气较之他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没堤防，被我敲个正着。顿时龇牙咧嘴的捂着被打的地方，朝我怒吼：
　　“小璇子，朕要赐你死罪！”
　　我俩正闹得开心，冷不防却听见一个低八度的声音：
　　“你们是弱智吗？”
　　我一愣，只看见高楠冷冷的削着手中的铅笔。眼睛却是看着我的，那双睡凤眼里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周南那狗腿一向以他马首是瞻，顿时便笑的讪讪的，一言不发的模样活像个小媳妇。
　　我却不吃他那套，冷冷看着他，我道：
　　“关你什么事！？”
　　本来以为他定会回嘴，谁知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声响。我愣了愣，只看见他的那双睡凤眼。冷冷瞅着我，有些暴戾，又多了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我有点儿怕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就避开目光。正巧这时老师也来了，我顿时如蒙大赦，乖乖坐好。
　　周南也回到了位置上，老师进来后就直接摆好石膏，然后让我们选好角度。各画各的。
　　我早就习惯了，先用2B的铅笔画好构架，然后再用4B的临摹塑形，再用6B的画阴影。我早画的烂熟于心，行云流水的画完后。一看表不过用了半个多小时。
　　老师还在指导其他同学，我没多大兴趣，有些恹恹的放下笔。
　　正四处看的开心了，却看见有人也放下了笔。竟是高楠。
　　我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再一看，他的的确确已经放下了笔。而画架上摆着的是已经画好的画。
　　我这下是真被惊住了，定睛再仔细看了一眼他的画。竟有模有样。不过我有点近视，看的不算太清楚，大概也是整体效果好点吧。
　　我这般想着，正巧老师走到了我们这边。先看了看我的画，他立即就拿起手中的铅笔补了几笔。补完后，仔细看了一眼才满意笑道：
　　“果然，这样一看就顺眼多了。莫紫璇，你其它的东西都好，就是阴影部分那块是硬伤。真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过你这水平在其他人里算最好了。好好画着，以后一定有出息。”
　　这几乎是他每次来指导我时必说的话，我早就听腻歪了。闻言也只是乖乖点头，低着头继续琢磨我的画。
　　这时，一旁的高楠却突然淡淡出声：
　　“老师，你看看我的吧。”这是他参加了兴趣班近一年，第一次主动找老师让他看看他的画。平常都是画完就直接走人的那种，我有些惊讶，老师也明显受宠若惊。
　　赶忙走到他身边，仔仔细细的看他的画。
　　但是竟然看了半天都没下笔，我有些愣。我们这个老师是八大美院毕业的，虽然不算顶尖人才，但教我们还是绰绰有余。
　　平常指导都是先改画，再和你说缺点在哪。像这样看了大半天，都不动手的例子真是从没见过。
　　我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一定是高楠画的太差，弄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改了。
　　想到这，我便觉得乐。鄙视的看了一眼高楠，却见他也正看着我，乌黑的眼珠似乎有一丝挑衅和耀武扬威。
　　你得意个啥劲啊！我在心里嘀咕着，正准备赏他个白眼，却听见老师问他：
　　“你以前学过画画吗？”
　　“没有。就是报了兴趣班以后才开始画。平时练练而已。”他漫不经心的说着，似乎又看了我一眼。
　　我一怔，听见老师有些兴奋的声音：
　　“你很有天赋。比我目前见过的学生都有天赋。你有兴趣跟我学画画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懵，高楠却只是懒懒的放下笔，神态散漫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像示威。他斩钉截铁的道：
　　“没兴趣。”只三个字，再没赘言。
　　老师似乎觉得颇为惋惜，还想再说点什么挽留一下。他却已经站了起来，提好一旁放着的书包，他叫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周南：
　　“周南，走了。”说着，便率先离去。
　　“嗯。今天这么快？”周南睡得迷迷糊糊，慢半拍的揉着眼睛，看见高楠已经走出画室。忙背上他的迪士尼书包匆匆跟了上去。
　　走之前还不忘拍拍我的头，他笑的没心没肺：
　　“小璇子，我先撤了。你慢慢画啊。”
　　我已经没心情和他计较这么多，只是任他拍着。静静看着自己画好的画，恍然如梦。
　　老师似乎还在惋惜刚才的拒绝，也没多大心思管我们。随便指导了一下，便说放学了。
　　我收拾好东西后，背着书包出了画室。
　　宋雅雅参加的舞蹈班和柯洛参加的奥数班都还没下课，我一个人恍恍惚惚的出了校门口。站在校门的那颗大榕树下，我看着自己的手指。
　　因为长久绘画的缘故，我的手指都有薄薄的硬茧。而一些铅笔的印记已随着我的手指刻入皮肤，成了永久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看着指甲里洗不干净的铅笔屑，突然就有些想哭。
　　正郁闷的撇着嘴，头却被人猛力拍了一下。
　　回头果然看见周南笑的眉眼弯弯，拿着盒绿茶在我眼前晃。高楠站在他的不远处，也冷冷看着我。
　　那种冷淡又略显不耐的神情，我在他眼中已见过千回，所以早就不陌生了。
　　不大想理会他们，我只是转身想走。冷不防却听见高楠的冷笑：
　　“你真画素描画了六年？”
　　我转身的脚步一滞，听见他继续说：
　　“看起来也就那样嘛。真看不出有学过那么久。哼！”
　　他说完后的那声冷笑瞬间点燃了□□，我终于忍无可忍，转头怒视他，我一字一顿：
　　“高楠，有种你再说一遍！”
　　“说再多也都是这样！莫紫璇，你比不过我！什么也比不过！！”
　　他的话清冷而清晰，一字一顿却都是敲击在我最痛的地方。
　　我的手指相互紧紧纠缠住，冷冷看着他，我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周南看着我的模样，似乎也有些顾忌。扯了扯高楠的衣角，他当起了和事佬：
　　“行了！高楠，你别说了。还有你啊，小璇子，摆出一副那么凶狠的脸干什么！？快给朕收起来。”
　　我没理会他，只是目光清冷的看着高楠。
　　他开始听了周南的话，本不欲再和我多做纠缠。现在见我这副模样，便也斤斤计较了起来。安静的看着我，他冷笑一声：
　　“怎么？我说错了么！？”
　　这相当于嘲讽的话让我顿时脸色苍白，可终究也只是无话可说。我咬着唇，瞪了他好久。突然一个不小心，泪就掉了下来。
　　这一出顿时把那俩狼狈为奸的兄弟给震住了，我看见周南捅了捅他，小小声说话：
　　“怎么办？她哭了。”
　　高楠怔怔看了我一会，最后竟然还笑了。再开口，他说了一句无比欠打的话语：
　　“也好，我很久没看过她哭了。”
　　这一句，顿时让我记起年幼时，每次见到高楠他定要把我欺负哭了，才肯罢休。
　　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宋雅雅和柯洛的出现，才有好转。
　　想到这，新仇旧恨通通涌上心头，我不由大怒。竟然直接扑了上去，瞄准高楠白皙的手腕，我一口狠咬。
　　他起初是被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拼命的甩我的手。无奈被我咬得死紧，甩了几下都没甩脱。
　　站在一旁的周南反应过来后也急了，上来就直接扒拉我的头。看我一脸泪的模样又不敢下重手，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我下了死力，看见高楠被咬得龇牙咧嘴。他本是清冷的人，竟然急得脸色通红，说话也结巴了：
　　“你，你放开，快点……”
　　我吊着眼睛看他，就是死不松口。牙齿更是用力，他估计是被咬疼了。手下一个猛力，终于推开了我。
　　我和他皆是气喘嘘嘘的喘着气，怒目瞪视着对方，彼此都是毫不相让。
　　他的脸还是红红的，瞪着我的睡凤眼已经完全圆睁，里面有怒气，还有……羞涩！？
　　我觉得自己绝对看错了。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在心里腹诽着，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却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高楠，周南，你们又想干嘛！？”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帘就印进了宋雅雅飞奔过来的身影。小公主一路气势汹汹，母鸡护小鸡似的把我护在身后。
　　随后而来的自然是柯洛，只是少年还是那样淡定从容的模样。不过看着周南和高楠的眼色有些微微的防备。
　　他先看了我一眼，见我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顿时就有些紧张的问道：
　　“紫璇，你怎么呢？”
　　“没事。”我摇头。看他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模样，赶忙扬起一个笑容，我大力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真没什么事！他们那小样能欺负到我嘛！”
　　说完我狠狠给了那边一个大白眼，毫无意外的收到了周南一个中指。
　　宋雅雅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我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是小公主还是不愿这么善罢甘休，见我说没事，便对着那俩狼狈为奸的东西道：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紫璇哪里得罪你们呢？怎么老为难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是直直盯着高楠，眼里除了质问，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我愣了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结果高楠理都不理她，只是有些嫌弃的看着被我咬得地方，看着我，他说：
　　“你是狗牙妹么！？”
　　我一怒，他已经叫了周南转身走了。走之前还丢下一句：
　　“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犬病。”
　　“……高楠，你给我记住！！”我朝着他的背影怒吼。隐约中，似乎看见那个少年略微勾起的唇，那样的弧度，似乎是个笑容。
　　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后，柯洛才认认真真的看着我。少年眼中有难得认真的意味：
　　“紫璇，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他如此认真的眼神，有些心虚。下意识的避开目光，我说：
　　“不说了没事么。”
　　他好半天都没说话，我心里正忐忑着，他却突然伸手揉乱我的发。轻轻开口，他的声音温柔如故：
　　“算了。不想说就别说了。等到什么时候想说了就告诉我，我会一直在。”
　　我突然便有些沉溺，却猛的听见宋雅雅大煞风景的声音：
　　“还有我，别忘了我！紫璇，我也一直在这里！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她急匆匆的表白着，好像生怕我不知道。
　　看到她那个样子，我便笑了。笑声带动了一旁的柯洛，而后我们三人都笑了。越来越大声，直冲云霄九鼎。
　　有友如此，我夫复何求。
　　但我哭本就不是别的，只是委屈而已。
　　委屈自己的六年，敌不过别人的一年。
　　委屈那么那么多的努力，也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记得以前曾看过一句话：天才是靠百分之九十的汗水和百分之十的天赋。但是后面的百分之十远比前面的百分之九十重要。
　　我当时看了只是一笑置之。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再想起这句话却觉得分外正确。
　　普通人再努力，终究也敌不过天才。
　　就像我与高楠，多么鲜明的例子。
　　而后来的很多很多年后，我也才知道。
　　不管如何，我都没有赢过高楠。
　　画画如此，恋爱亦是如此。
　　

☆、Chapter5 少年心事，课桌上的温牛奶

　　次日早上我来上课的时候，发现课桌上摆了一盒牛奶。
　　我愣了愣，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真的是牛奶。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是我常喝的那种纯牛奶。
　　宋雅雅站在我的身边似乎也有些惊讶，静静看着我，她问我：
　　“紫璇，牛奶谁送你的啊？”
　　我莫名其妙的摇头，有些惶惶：
　　“不知道。”
　　“唉。难道是你的暗恋者？”宋雅雅笑的老不正经，先我一步的走了过去。拿起牛奶，她有些兴奋的道：
　　“紫璇，还是热的呢。”
　　我走了过去，接了过来。果然入手的触感很是温暖，似乎还残留着送的人指尖的温度，让人很是安心。
　　宋雅雅早就按耐不住了，一把拉住我的手，她笑的八卦兮兮：
　　“紫璇，老实交代。谁喜欢你？”
　　我听着她这句问话哭笑不得，仔细研究着牛奶，我笑着答她：
　　“我真不知道。”
　　正说着，柯洛也凑了过来。他今天没和我们一起，而是先走一步。
　　所以现在到教室已经有好一会了，看见他过来我便问道：
　　“柯洛，你知道这牛奶谁放的么？”
　　“不知道。我来时就放在这了。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他笑的眉眼弯弯，温柔又好看，是我一贯熟悉的模样。
　　“一定是有人暗恋紫璇。”宋雅雅坐在位置上，还不消停，极力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当然被我和柯洛无视。
　　柯洛接过我手上的牛奶，仔细研究了片刻，也没看出端倪。最终还是还给了我，他轻笑着开玩笑：
　　“说不定是有人放错了。”
　　“我觉得就是这样。”我也笑，没心没肺。心口却抽痛。
　　“你最好别喝。”
　　走之前，他还如是嘱咐着我。似乎真的在担心这盒牛奶是有人不小心放错了地方。
　　我满不在乎的点着头，等他离开，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
　　一天的课，恍恍惚惚的过去了。
　　我真的没有喝那盒牛奶，其实心中也隐隐担心是有人放错了地方。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又有谁会特意为我送一盒温牛奶了。
　　只是一天都没人来问我讨要这盒牛奶，倒真像是特意送给我的。
　　我自嘲的笑着，又从书包里拿出那盒牛奶。
　　是我常喝的那个牌子，也是我最爱的纯牛奶，是巧合吗？
　　我淡淡想着，正在考虑要怎么处理这盒牛奶。我胃不大好，不能喝冷的东西，现在这盒牛奶早已变得冰凉冰凉。
　　所以，果然还是得扔了吗？
　　这样想着，我已经停在了垃圾桶旁边。握着牛奶的手在迟疑，但最终还是放在了垃圾桶之上。反正留在我这也没用，不如扔了吧。我这样想着，却又有些不舍。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的东西，还是来自一个未知的陌生人。怎么样，心里都会有点小小的兴奋。
　　尽管，这盒牛奶未必是送给我的。
　　但现在就容我小小的沉浸一下，就当做这盒牛奶是给我的吧。
　　我这般想着，正想把牛奶收回书包。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怒火，气势汹汹：
　　“你想干嘛！？”
　　我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只看见高楠黑着脸向我走来。旁边竟然没有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周南。
　　“没干什么。”面对他的怒气，我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把手中的牛奶藏在身后。
　　他却已经走到我的身前，一把抓过我的手，那盒牛奶无所遁形：
　　“你这人怎么这么浪费。没喝过的牛奶也要扔了，你家很有钱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激动，可是看见他那副样子总觉得害怕，于是我下意识的就说：
　　“你要想喝，给你好了。”
　　“别人送的东西可以随随便便给人吗？莫紫璇，你要这样糟蹋别人的心意吗？”
　　我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气势不由自主就输了一大截，我小小声的辩解：
　　“可是我不能喝冷了的牛奶啊。”
　　“所以啊，早上不是还特意给你加热了嘛！！”他答的飞快，理所当然。却让我彻底懵在那里。看着他，我有些不确信的问：
　　“这盒牛奶是你送的？”
　　他似乎也自知失言，从来清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通红。可是看着我，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是又怎么样？”
　　我说不清心中这一刻是什么感受，只是诺诺的看了他好半天，才有些迟疑的问他：
　　“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啊？”
　　他似乎被我问的词穷，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活像开了五彩染坊。
　　我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看他这个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他却彻底怒了，白我一眼，他大吼一声：
　　“关你什么事啊！”吼完就跑，留给我一个后脑勺。那般姿态，真是落荒而逃。
　　我静静看了好半天，终于扛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而后声音越来越大，第一次我那么肆无忌惮，笑的那么开怀。
　　去画室的时候，果然没看见高楠和周南。
　　想到他刚才红的如螃蟹的脸和落荒而逃的姿态，我就忍不住乐。同时心里也不知道泛起了什么东西，麻麻的，酥酥的。
　　连带着看老师也舒服了几分，就连他批评我都不觉得有什么。
　　今天继续画静物，我难得发挥超常，竟然没被他挑毛病。画完以后，我便收拾东西回家。
　　出校门的时候，竟然又看见了高楠。
　　倚在校门口的那棵大榕树下，静静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倒颇有些如画少年的感觉。
　　我不由自主看了一小会，突然想起班上女生对他的评价：
　　高楠，除了脾气坏一点，成绩差了点。其他的，倒没什么不好。至少那张脸，放眼班上男生，无人能敌！
　　想到这，我便觉得好笑。
　　那张长了一副刻薄又清冷的小白脸到底哪里好了，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冷，不笑的时候更冷。毒舌又变态，小心眼还爱斤斤计较。
　　就这样的，还敢说，班上无人能敌。
　　至少柯洛，就比他好了太多太多。
　　我一个人自顾自的想的投入，陡然却发现眼前多了一大块阴影。
　　我一怔，抬头就看见了被我腹诽的主人公站在我眼前，一脸高高在上的嫌弃表情：
　　“莫紫璇，你干嘛要一边看着我一边笑的那么花痴！？”
　　“……”上天作证，我真的冤枉。
　　他却听不见我心里的腹诽，反而有点儿懊恼的道：
　　“你别以为我今天给你牛奶，就是对你有意思。我告诉你，我只是看你可怜。昨天那么眼巴巴的讨牛奶，你八辈子没喝过牛奶吗？”
　　“我我我……”我被他堵得说不出来的话，结结巴巴半天，终于找到词：
　　“我想不想喝牛奶又不关你的事，你干嘛这么眼巴巴的送来！？”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高楠的死穴，白皙的脸上一片通红，他咬牙切齿好久，似乎恨不得一口咬死我，好久才冷哼了一声：
　　“莫紫璇，你真不识好歹。”
　　“大家彼此彼此。”我白他一眼，这句话倒是回答的飞快。
　　“谁跟你彼此彼此啊。”他一脸嫌弃，眼底却似乎闪过一丝笑意。我正想细细去看清楚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嚣张模样：
　　“反正我送你牛奶只是同情你而已。你别多想。”
　　他说完这句的时候，我就看见柯洛和宋雅雅已经一路说笑着从校内走了出来。不想和他多说，我只能点头。
　　大概是有些敷衍的神色，手又被他死死抓住。他的睡凤眼静静盯着我，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郑重又慎重的强调了一遍：
　　“你真别多想。”
　　“嗯！！”我重重点头，倍儿真诚的回望着他。
　　他却像被蛰着似的避开目光，脸色蓦然就有些难看。看着我，他冷笑：
　　“别人让你干嘛就干嘛。莫紫璇，你是应声虫吗！？”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面对他，我陡然无力。但心中始终有点儿怕他，即便不耐，我也只能小声嘀咕：
　　“这也不对，那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他却陡然气急败坏，死死盯着我，眼里要冒出火似的。
　　我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突然想起小时候就是这样。他欺负我，我就躲。
　　躲不过了，就只敢小小声的回话，偶尔抱怨也不敢太大声。他却每次不满意，最后一定是这样怒视着我，眼里要喷出火似的。
　　可是这样的状况似乎在柯洛他们出现后便渐渐消失了。
　　什么时候，他已经不会再这样瞪大眼睛怒视我。相反的，更多的是他只会冷笑,嫌弃而高高在上的目光，刺一般的让人难受。
　　我静静想着，突然笑了起来。看着他，我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
　　“你还是这样最好。”
　　他却似乎被我吓到了，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莫紫璇，你神经病了啊。”
　　我看着他的模样，竟然没有生气。笑的更欢，难得开心的模样，让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时，身后却突然传来柯洛的声音：
　　“高楠，你又想做什么！？”
　　我愣了愣，发现柯洛和宋雅雅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男生眼神戒备的看着高楠，女生却有些戒备的看着我。
　　我愣了愣，高楠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他有些不屑：
　　“关你什么事！？”
　　柯洛早就习惯了他说话的语气，并不生气，只是皱着眉挡在我身前，他的声音还是温润好听：
　　“你别老欺负紫璇行不行，大家好歹是一个大院长大的。”
　　谁知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触了高楠的逆鳞，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盯着柯洛，他的语气已是极度的不爽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我答的飞快。
　　顿时便结结实实的遭到了他一个凌厉的眼刀子，他蹙着眉看着我，眼神除了冷意还有一点点懊恼和无奈。
　　我被他欺负久了，一见他瞪我，就下意识的想躲。
　　可是这次还不等我躲好，就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冷哼。
　　他看着我，仿佛气到极处了，乌黑的眼珠深深盯着我，咬牙切齿的模样分外明显。可是最终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我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柯洛和宋雅雅似乎也有点惊讶，宋雅雅静静看了我一眼，才问道：
　　“他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迟疑的道：
　　“大概吃错药了吧。”
　　“……”
　　宋雅雅鄙视的给了我个白眼，我没说话。只是看着高楠渐行渐远的身影。
　　少年的脊背笔直，身形却有些单薄。
　　不太合身的校服被风吹的高高鼓起，竟然有些寂寞的感觉。
　　我愣了愣，笑话自己太过煽情。
　　

☆、Chapter6 白痴，陪陪我吧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我每天和柯洛宋雅雅插科打诨。
　　夜夜记着日记，无聊时就画画。
　　高楠和周南依旧只是偶尔去去画室，老师对高楠的兴趣始终不减。极力劝说着他去他那学美术，但高楠的兴致始终不高。
　　不过自从那天过后，他就不怎么搭理过我了。每次见我都是冷眼，反是周南老要调笑我几句。
　　日子过得不算精彩，但也自在。
　　变故却来得那么凶猛，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下午，我才进小区，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楼上的吵架声。
　　我愣了愣，如果没记错，我家楼上住的是高楠他们家。不过他也是跟着他爷爷奶奶住，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他爸妈。
　　正想着，我就听见了摔门声。跑下来的是高楠，清冷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眼睛却红通通的，像是只逼急了的兔子，无路可走。
　　我一惊，他看见我时，也愣了愣。然后狠狠一把推开我，他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小区。
　　我愣了愣，已经有个中年男人追了出来，看着有些眼熟。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看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便对着我仓促的笑了一下。就追着高楠出去了。
　　我好半天才算回过神来，拿钥匙开门进屋，我突然反应过来那个人我在电视里见过几次。好像是本市的警察局局长！？
　　怀着一肚子疑问，我关好门。却听见外婆的声音：
　　“作孽哦！他怎么又回来了！！”
　　“谁啊？”我下意识的就开口问道。
　　却被外公瞪了一眼，他有些烦躁的抽着烟，语气冷冷的道：
　　“你一个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哦。”我闷闷应着单音节，去餐厅吃完饭后，乖乖回房写作业。
　　在房间里，却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我闷闷写了小半会作业，发现心思实在不在这上面。便掏出手机给宋雅雅发短信：
　　“你知道高楠家出啥事了吗？”
　　短信很快就回过来了，却是一句废话：
　　“我怎么知道，他家怎么了？”
　　要我知道还用得着问你！我鄙视那白痴，没再回短信了。只是翻出日记本，却不知道要记什么好。
　　想了想，便拿着铅笔在上面画画。我画蜡笔小新，画樱桃小丸子，最后悄悄画下了心中少年的脸。
　　宽大的不合身的校服，安静又温柔的眼眸。
　　我没学过画人物，只能凭着记忆一点一点临摹出他的模样。可是画完以后，却觉得奇怪。
　　我笑了笑，合上日记本。陡然却听见窗外传来的声响，轻轻的压抑住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痛到了极致。
　　怔了怔，我有些害怕。却听见声音越来越响，终究我还是压抑不住好奇，悄悄的打开了窗。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我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高楠的脸。
　　他还穿着不合身的校服，漆黑的发和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脸色很白，在泼墨一般的夜色下显得犹为诡异。
　　他咬着拳头，泪水慢慢的流，仿佛疼的厉害。却偏偏那么倔强，那么不想被人发现。
　　我打开窗户的时候，他就抬起了头。见到我愣愣盯着他，便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即马上起身，似乎想走。
　　我只迟疑了一下，就赶紧在桌上扯了几张纸巾，伸出窗外，我小小声：
　　“喏，给你。”
　　“才不要你假好心！！”他似乎气到了极致，狠狠给了我个白眼后就要转身走。
　　我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也窝了一肚子火。白他一眼，我没好气：
　　“你爱要不要！”说着我就把纸巾全扔了出去，打算关窗户。却被他一把拦住，他抓住我的手，却没看我，只是道：
　　“外面有点冷。”
　　“……”关我屁事啊！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给了他个白眼。
　　他静静看着我，脸上的泪还没干，有点儿狼狈，却还能扯着嘴角笑，他说：
　　“喂，白痴，陪陪我吧。”
　　“你才是白痴！！”我给了他个超大白眼，还是从窗外爬了出去。
　　他倚着墙角坐着，我迟疑了片刻，便坐在了他身边。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美人蕉。被风吹的一波一波的动荡。
　　他坐在我的旁边，突然轻轻哼起了歌。
　　我仔细听，才听清原来是孙燕姿的《安宁》。
　　他还没变声，音色尚显青稚。可不知为什么，唱这首歌的时候却唱出了那种无可奈何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让人略感心酸。
　　我静静听着，看着眼前摇晃的美人蕉，轻声问他：
　　“高楠，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隔了好久，才静静看着我开口：
　　“白痴，你喜欢你爸妈吗？”
　　“废话。”我给他个白眼，突然反应过来，皱眉，我怒斥：
　　“别叫我白痴！”
　　他却只是不在乎的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总之眼神有点儿悲伤。我不由自主就低下声去，看着他的神情，觉得他有点可怜。
　　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他问道：
　　“你更喜欢你爸爸还是你妈妈？”
　　这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我白他一眼，却还是耐心回答道：
　　“都一样喜欢。”
　　“切！”他嗤之以鼻，片刻，才浅浅淡淡道：
　　“我最喜欢我妈了。但是她死了。在我五岁的时候，生病死的。”
　　我愣了愣，有些被惊住，顿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继续接着说：
　　“她死的时候，我爸没来看她最后一眼。因为，他在出任务。没有时间。我妈死了，他就把我丢进了爷爷奶奶家，这么多年来，也没来看过我几眼。”
　　他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叙事语调，却让我听得心惊肉跳。
　　我看着他被微风吹乱的头发，淡漠的睡凤眼，微抿的略显凉薄的薄唇。好久好久，才找到言语：
　　“你不要伤心。”
　　说着，我还有些笨拙的伸手去擦他脸上没有干的泪。却被他一把拦下，他看着我，脸色有点难看：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伤心了！！”
　　我没说话，只是固执的伸手，轻触他脸上未干的水迹。然后在他满眼惊讶的神色中，把手指递给他看：
　　“喏，你看。是湿的。”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顿时就变得满脸通红，然后瞬间恼羞成怒的怒吼：
　　“莫紫璇，你神经病啊！”
　　“……”我实在委屈，只能默默的收回手，不理他。
　　气氛尴尬的沉默，他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隔了好久，才别别扭扭的开口：
　　“喂，白痴，你生气啦？”
　　“哼！”我冷哼一声，赏他个白眼，还是不理他。
　　“喂喂喂……”他挥动着他的猪蹄在我眼前瞎晃，被我给一一无视了。他又卖力挥了一会，见我还是没反应，终于恼羞成怒，他吼：
　　“我和你说话了！！”
　　我瞬间就被他给吓到了，小时候被他欺压久了，现在他一吼，我就条件反射的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委屈又愤怒的看着他。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还要待在这里受气，我吃饱撑着了么！
　　想到这，我就起身想走。手却被他死死抓住，那流氓还一脸的嫌弃和理所当然：
　　“喂！你说好在这里陪我的！”
　　“我现在不乐意了！”我也朝他吼，用力想挣扎开他。他却很是痛快的就放了手。我愣了愣，听见他的叹气声，轻轻的，有点儿示弱一般的倔强：
　　“那你滚吧！我才不想要你陪。”
　　“……”我有些无语，看着少年清隽的侧脸。迟疑了半天，还是乖乖坐下来，我说：
　　“得！你是爷！”
　　“你离我远点。”他似乎还在气头上，见我坐下，就给我个鄙视的白眼。
　　我有些讪讪，乖乖坐过去了一些。于是，瞬间那位爷又怒了：
　　“坐那么远干嘛！我有传染病啊！！！”
　　“……不是你叫我离你远点嘛。”我委屈的轻轻吱声，他似乎也被噎了一下，但只是片刻又板着脸，冷冷道：
　　“我后悔了行不行！你怎么那么啰嗦！？”
　　“……”我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他够惨了，我不和他一般见识！反正这事儿，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我这边正自我安慰的起劲了，那边他又冷着脸继续：
　　“你再过来点啊！离那么远干嘛？风都吹到我身上来了！”
　　“啊？”我有点儿没回过神。他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然你以为我叫你坐过来干嘛！你这么厚实庞大的身躯，不拿来挡风不是可惜了么！！”
　　“……高楠，你丫个大混蛋！！”
　　我真是没事找虐，理这白眼狼干啥！不是自找罪受么！！我在心里碎碎念着，他却笑的无比开心放肆。
　　静静看着我，他难得笑的这么开心：
　　“白痴，你真好玩。”
　　“……我才不好玩！”我给他个大大的白眼，心里诅咒他一百遍！！
　　“好好好……你不好玩，我好玩。”他笑的如此开心，语气却明显敷衍。见我还是没个好脸色，便轻声哄我：
　　“我请你吃四个圈。你别生气了。”
　　“说话要算话！”我答得飞快，生怕他反悔似的盯着他。
　　他被我看的咧嘴大笑，眼眉弯弯，他重重点头：
　　“嗯！我现在就帮你去买好不好。”
　　“好！”我很快就被收买，顿时就笑开了花。
　　高楠手脚灵活，很快就穿过了美人蕉的花海。不一会儿便带着两根四个圈回来，递给我一个，他面无表情：
　　“喏。给你。”
　　“谢谢。”我笑的很狗腿，接过来撕了包装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他看着我似乎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说不上的神情，表情竟然难得温柔：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
　　“什么样子？”我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还是头也没抬的吃的欢快。
　　他却只是闷闷的笑，我有些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拿着手绢的手就伸了过来，抹了抹我的嘴，他笑：
　　“吃个东西也吃的满嘴都是。你还是小孩子么？”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高楠。让我不由自主的一愣，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我笑的有些勉强：
　　“你才是小孩了。”
　　他似乎也反应过来这样做未免过于暧昧，急急收回了手，语气又变成我所熟知的那种嫌弃和不耐烦：
　　“还不把你嘴擦擦。看着真碍眼。”说着，手中的手绢便递了过来。
　　我一边鄙视他一个大男人娘娘腔的用手绢，一边皮笑肉不笑的从口袋里掏出纸来，我语气讪讪：
　　“我这有纸。”
　　才说完，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冷一哼，他明显恼火了。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笑着说：
　　“你别介意。我是怕弄脏你手绢！”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他就彻底恼羞成怒了。轻蔑的瞥着我，他冷笑：
　　“我还不想给你用了！吃的和个猪一样。你丫猪转世吧！！”
　　“……”你又在别扭个啥劲啊！我在心里默默腹诽，面上却只给了他个白眼，不和他计较。继续欢欢乐乐的吃我的四个圈。
　　他见我不搭理他，估计也觉得没趣。静静看了我一会，他也开始吃起四个圈。
　　只是吃了一会，就皱眉，他鄙视我：
　　“这么甜，你也吃的下啊。”
　　“你不吃给我吃。”我接话接的飞快，也没考虑考虑。
　　可是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回话，我愣愣的抬起头，就见他笑的颇有深意，轻声说话，他的话怎么听怎么像调戏：
　　“沾我口水了，你还要不要？”
　　“……你滚一边去吧。”我给他个白眼，脸颊却在升温。
　　他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着，很是得意。
　　我俩又不说话了，难得平和的一起看着眼前一大片的花海，安安静静的啃冰棍。
　　我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那么近，触手可及。竟然会让我觉得温暖。
　　而那时年少的我们终究都是最真实的样子，也许很多年后，我们都会长成美好的样子。
　　可终究，你不在我身边了。
　　结局再完美，未来再精彩，
　　我始终想念的，是你那年陪我一起看花海，一起啃冰棍的时光。
　　亲爱的，你一定不知道，我爱你至深。
　　在你未曾留意的时光里，在你恨我入骨的时光里，怀着爱意，渐渐老去。
　　

☆、Chapter7 暧昧不暧昧，总归是我们的青春

　　那一晚啃完冰棍后，高楠就说要回去了。
　　我看见他没有开始那么抑郁，也放心了点。点了点头，便自个儿爬窗进屋。那厮一直看着我爬进去，才淡淡开口：
　　“想不到你长得挺壮实，身手倒是蛮灵活的嘛。”
　　我觉得这句话虽然不好听，但勉强也算是一句夸奖的话语，便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还大度的露出个笑容。
　　谁知，他接下来就道：
　　“和猴子一样！不过你比猴子胖多了，所以是猩猩，大猩猩！”
　　“……”我果然就不该同情他的！我在心里腹诽，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剁了自己！！
　　他却还是笑，是我所熟悉的那种得意张扬，英俊的眉眼似乎都要飞了起来。
　　我懒得理他，准备关窗离开时，他却又开口了。还是我所熟悉的语调，却似乎略显温柔：
　　“白痴，今天谢谢你了。”
　　我怔了怔，关窗的手一顿，就听见他继续道：
　　“虽然你笨嘴笨舌的也没起多大作用！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至少消遣完你后，我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所以，你还是有点作用的！”
　　“你给我滚吧！！”我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关窗关的那叫一个痛快！
　　隐约中，似乎听见他的笑声，放肆而张扬，是我一贯熟悉的模样。
　　我愣了愣，听那笑声渐渐远去，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窗。
　　只轻轻拉开一小条缝隙，外面清冷的夜色便瞬间流泻进来。我有些怔怔的看着头顶零散的星光，终于微微的微微的，微笑起来。
　　谁知窗户却陡然被人全部推开，少年清隽的俊脸在夜色的映照下，那么动人。看见我明显被惊到的模样，他勾着唇角笑，眼眉飞扬，态度嚣张：
　　“我是来和你说再见的，白痴！”说完，便大笑着离去，留给我一个潇洒的后脑勺。
　　我瞪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美人蕉花海的深处，终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我朝他竖起中指：
　　“靠！！”
　　那一夜里，我竟然梦见了高楠。
　　少年还是那样肆无忌惮的笑着，英俊的眉眼，略显青稚。
　　他似乎静静看着我，又似乎只是在嘲笑我，唇角勾起的弧度太过耐人寻味。我想出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窘态，笑的很得意，然后淡淡吐出两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字：
　　白痴。
　　我瞬间被惊醒，外面天色大亮，闹钟应景的响起。我立马手脚利落的按了，忍不住一拍枕头，怒吼：
　　“白白白……白你妈个头啊！！阴魂不散的东西！！”
　　我像往常一样吃早餐，然后和宋雅雅柯洛一起去学校。
　　到了教室的时候，却看见课桌上安安静静摆放好的牛奶，是我常喝的那个牌子，似乎还趟着温热的气息。特别显眼。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朝高楠的位置看去，却只看见少年面色清冷的和旁人聊天，再平常不过的姿态。
　　我愣了愣，宋雅雅却已经跳起来扑上去，小公主笑的眉眼弯弯：
　　“紫璇，我就说有人暗恋你！”
　　她的声音太大，瞬间引来了众多注视。我顿时就有些窘了，不耐烦的瞪她一眼，我小声训斥道：
　　“你声音小点成吗！？”
　　“哦。”她委委屈屈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慢慢蹭到我身旁，小狗一样的问我：
　　“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我没好气的回答她，听见柯洛笑眯眯的声音：
　　“哎呀呀。紫璇也是大姑娘了。”看着他那一副欣慰的模样，我不由就觉得嗓子堵得慌。白他一眼，我突然记恨起高楠来！
　　那盒牛奶我最终还是没有动过，由着它变冷变凉，中午一放学就毫不留情的丢进了垃圾桶。
　　宋雅雅对我这样的做法觉得颇为奇怪，愣愣看着我把牛奶扔了后问我：
　　“你怎么不喝了。别人的一番心意了。”
　　“肯定是别人放错了。”我语气冷冷的道，柯洛却在一旁插嘴：
　　“一次放错还有可能，不可能第二次也放错吧。肯定是有人暗恋你，你就认了吧！紫璇。”
　　“对啊对啊！好想知道暗恋紫璇的人到底是谁哦。”宋雅雅也在一旁凑热闹，我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终于忍无可忍：
　　“说了放错了就是放错了！你俩别再啰嗦了成不成！？”
　　他俩见我态度不对，也知道不宜多说。只能讪讪笑着，面面相觑。
　　我顶不耐烦他们这样，转了身就往教室门口走。
　　却在出教室门口时，怔怔愣在那里。
　　高楠还是穿着那身宽大不合身的校服，被风吹的高高鼓起。他半倚着墙角，清冷的脸上殊无表情。也不知到底在门口站了多久？
　　看见我出来时，他只是勾着唇冷冷的笑，嘲讽而尖利。
　　却让我不敢直视，几乎是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听见他轻轻的问话，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问：
　　“别人放错了么？”
　　“我……”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嗫嚅着手足无措。
　　他却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看着我冷冷一笑，便转身离开。
　　宋雅雅和柯洛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看着高楠的离去。
　　柯洛眼中满是狐疑。而雅雅已经直接问了出来：
　　“紫璇，高楠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还有些恍惚，答话也是下意识的。然后便看见前方少年的背影微微一僵，接着就走的更快。
　　我有些害怕他这个样子，心里竟升起说不上来的愧疚。
　　所以我没注意身旁雅雅意味深长的目光，那些目光猜忌终究化成伤人的刺，纵横在我和她之间。
　　一辈子，多么长久。我们说好的约定，信誓旦旦的誓言，终究也只是年少的笑话一场罢了。
　　后来的时间不免就过的有些忐忑，高楠没有来上课。
　　我隐忍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晃倒周南身边，我尽力装着若无其事的问他：
　　“你那双生兄弟怎么没来上课啊”
　　“啥双生兄弟？”他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说高子？”
　　“嗯。”我有些心虚的应了一个单音节。
　　他却并没注意这么多，只是轻轻蹙着眉，表情有点苦恼：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刚才说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了，我说要陪他去医院看看，他也不肯去。”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古怪的看着我：
　　“你没事问这个干嘛？”
　　“我不就好奇问问么！”我白他一眼，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又随便说了几句，便回位置去了。
　　一下午的课都有些恍恍惚惚，今天兴趣班没课，我便很早就回了家。
　　进家门的时候我却怔了怔，高楠四平八稳的坐在我家沙发上，大爷似的在嗑瓜子。
　　我愣了愣，下意识的就退出了一步，抬头看头顶上的门牌号。上面几个熟悉的数字，证明我没走错地方。
　　正愣着了，就听见外婆的声音：
　　“璇璇回来了，怎么也不进门啊？”
　　“哦。”我这才匆匆应着单音节，脱鞋进门。
　　高楠还是大爷似的在嗑瓜子，咯嘣咯嘣响的，丝毫也看不出病了的痕迹。
　　我把书包放下，就急急忙忙的进了房间。还没舒口气了，外婆就进来了，眼里有些嗔怪：
　　“你这孩子躲房里来干嘛？”
　　“我得写作业。”我找了个其烂无比的借口，外婆却白了我一眼。淡淡吩咐道：
　　“作业晚上再写，你先去陪陪人家高楠。”
　　“……他还小吗？要人陪。”我嘀咕了一句，却被外婆提了起来。拍了我一巴掌，她有些生气：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了。人家是客人，你去陪陪不是应该的嘛。”
　　“他干嘛不回自己家。”我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外婆却叹了口气：
　　“他爷爷奶奶出去办点事。让我们帮着照顾一下，你和他小时候关系不挺好的么？现在干嘛这么别扭？”
　　“谁和他关系好了。”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出了房门。
　　高楠依旧在目不斜视的看电视嗑瓜子，见我出来也没丁点反应，外婆已经进厨房做饭去了，外公还没回来。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在他身边，我有点儿尴尬，他却若无其事。嗑瓜子嗑的欢快无比。
　　我有点儿别扭，好不容易才想起个话题，便问他：
　　“你下午身体不舒服吗？怎么都没去上课。”
　　他看我一眼，眼神有点儿冷，把我看的一怔，有些害怕的避开他的目光。却听见他不咸不淡的声音，简洁明了：
　　“头痛。”
　　“哦。”我莫名就有些怯弱，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接话：
　　“那现在，好点了么？”
　　“嗯。”他淡漠的应着单音节，英俊的脸上表情清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我有点儿讪讪的。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就更不可能主动找什么话题了。我俩便只能一直这样沉默的坐着，边嗑瓜子边看电视。气氛尴尬而诡异。
　　只坐了一会，我就受不了了。
　　心里不免腹诽外婆给我找的苦差事，我还是绞尽脑汁的找话题。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我便赶紧问了出来：
　　“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他还是不咸不淡的用俩字打发我，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钱没有还似的。
　　我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了，干脆也闭嘴，懒得理会他。
　　我俩就一直这样沉默着，直到吃完了饭。
　　本来以为现在这灾星该回去了，他也的确背好了书包。准备和我外公外婆打个招呼就回家的。外婆却突然叫住了他：
　　“小楠，你爷爷他们现在还没回来了。你先在我家写会作业，等他们回来再回去吧。”
　　高楠听了后明显有些迟疑，我却完全垮下了脸。一脸巴巴的看着他，指望他能拒绝。
　　可是接触到我的目光后，他却怔愣了一下，然后脸上便扬起那种一点也不适合他的礼貌假笑：
　　“那谢谢李外婆了。”
　　“没事没事。”外婆招招手，笑的满脸慈祥：
　　“你去紫璇房里写吧。正巧你俩不懂的还可以讨论讨论。”
　　“嗯。”他假装乖巧的应着单音节，目光转向我时，笑的我毛骨悚然：
　　“去写作业吧？”
　　我已经完全想哭了，可惜又不能向外婆抗议。只能闷闷应着单音节，和他一起进房。
　　刚进房，锁好门，我就和他划分界限，指着靠窗的那一半桌子，我说：
　　“那一半归你，这一半是我的。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你写你的，我写我的。”
　　面对我的郑重其事，他只是鄙视的给我个白眼，冷冷吐出俩字：
　　“白痴。”
　　“……”我懒得和他计较，做最后定语：
　　“反正不能越界。”
　　“切！谁稀罕了。”
　　总之，最后也还算相安无事。
　　我俩在各自的地盘写着作业，安安静静。
　　我正纠结着一道数学题时，却听见他的声音：
　　“喂，白痴，你不爱喝牛奶吗？”
　　“啊？”我还深陷在数学题里不可自拔，闻言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个单音节。
　　然后顿时反应过来，想到今天的那桩事，不免就有些讪讪的，我说：
　　“也不算吧。只是今天不太想喝。”
　　他听了却没说话。我有些紧张，做题也没心思了。只能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着，然后听见他再次开口，和刚才没什么差别的语气：
　　“我给你牛奶，造成你的困扰了么？”
　　“没啊！你想到哪去了。”我已经完全紧张了起来，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又浪费钱，又浪费力气的。真没什么必要……”
　　“可是我乐意啊。”他却不咸不淡的打断我的话，半睁的睡凤眼里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
　　我下意识的避开，脸竟然也在不由自主的升温。正想随便说点什么岔开话题，他却已经继续说话了。那么认真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风景：
　　“我乐意给你牛奶，乐意每天都给。白痴，我喜欢你。”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我心跳几乎失控。
　　我捏着手中的笔，突然不知所措。而那些话却如魔音穿脑，不断不断在脑海深处回荡，不肯消散。
　　后来的那么多年，我听过多少次的表白。
　　那些男子，或英俊，或风趣。他们捧着精美的玫瑰钻戒，微笑的模样恰到好处。
　　我却独独记得少年的你的模样，你的手中空无一物，你的表情那么认真。你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因为过于正式，几乎都有些可笑。
　　我却还是记得，念念不忘，痴痴迷迷了那么多年。
　　

☆、Chapter8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痛吗

　　高楠还是静静看着我，清冷的睡凤眼里似乎燃了一把火。轻微的跳动着，几乎要跳进我的心里。
　　我捏着笔不敢乱动弹，看着他的脸，越来越靠近。下意识的也觉得不对，可是身体却似乎被人定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移动。
　　我看见他的脸越来越近，有些害怕的闭紧了眼，然后便听见外面外婆的叫唤：
　　“小楠，你爷爷来电话啦。”
　　我俩几乎是触电一般的弹跳开，他脸上红的要滴出血似的，却还是犹自逞强的看着我道：
　　“白痴，你脸快成猴子屁股了。”
　　“……”我一时找不到词回骂他，只能干瞪着眼看他离开我房间。然后终于憋出一句话：
　　“你也不想想这是谁害的！”
　　说完我就觉得不对，果然听见他的笑声。似乎很开心，是我一贯熟悉的张扬模样。
　　我有些恼怒的扔了笔，深深吸口气，耳边似乎还回荡他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我乐意啊！！那家伙果然是故意整我的么！！？
　　我碎碎念着，觉得脸颊发烫。忍不住朝门外看去，那家伙却还没回来。
　　我正怔愣着，他却突然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外婆。
　　我一愣，赶紧装着认真看书的模样。然后便听见外婆对他吩咐：
　　“小楠，没事，你就安安心心睡在我家吧。反正你和紫璇也这么熟了，没事的啊！”
　　我越听这话越不对，赶紧放下手中装模作样的书本，问道：
　　“外婆，什么事啊？”
　　“哦。今天晚上小楠爷爷奶奶不回来了，他在我家睡一晚。”
　　外婆答得很淡定，我却差点被噎着了。忍不住瞪大了眼，我道：
　　“咱家就两张床。他睡哪啊？沙发？”
　　“你这孩子！”外婆给了我个爆栗，笑着指了指我的床：
　　“他可以和你睡呗。”
　　这句话实在太有杀伤力了，直接就把我雷的脑袋当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反应迟钝的指了指他：
　　“外婆，他是男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的。”外婆给了我个大白眼，振振有辞的道：
　　“有什么关系嘛。你俩小时候还一起睡过的，是不是，小楠？”
　　“这不太好吧。”高楠似乎也有点羞涩，装模作样的看我一眼，脸上就更红了一点。我不知道那流氓想到了什么，只能狠狠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直接凌迟他！
　　外婆对他完全就是另一个态度，听见他装模作样的话语认真考虑了一下就说：
　　“那要不叫紫璇去睡沙发，你在她床上睡。”
　　“凭什么啊！”我顿时就爆发了，毫无意外的被外婆无情压制了。
　　好在，高楠那变态还算有点人性。微笑着开口，一副懂事的模样：
　　“李外婆，不用麻烦了。我是男的，我去睡沙发就行了。”
　　“这怎么好意思啊。”外婆却是说什么都不肯，狠狠白了我一眼，她说：
　　“你就和紫璇一起睡呗。这孩子睡觉老实，不会吵到你的。”
　　“外婆，我是女的！！”我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吼了出来。
　　结果高楠脸色通红，外婆却是笑了：
　　“你这孩子知道些什么啊！毛还没长齐了就在这里东想西想的。不过就是个小孩子而已，分什么男的女的。你前两天还尿床了呢！！女孩！？一点女孩样都没有！！”
　　外婆半是好笑半是认真的训斥了我一顿，训的我真是颜面扫地尊严全无。我看见高楠那厮死命咬着牙，明显是在努力的憋着笑。
　　而我只能屈辱的沉默着，听着外婆下最后定语：
　　“就这样定了。小楠你先去洗澡，紫璇你快点把作业写完。”
　　“哦。”最终，我也只能闷闷的应着这样的单音节，埋头继续写作业。
　　不一会儿，高楠就回来。然后换我去洗澡。
　　等我洗完回房间的时候，便看见床已经铺好了。我那张不算大的床上铺着两床被子，高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阅着我随意放在桌上的杂志。
　　我冷冷瞟他一眼，看他脸色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也没理会。只是非常直接的就上床，掀开靠墙的棉被，我直接缩了进去，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他似乎更不自在了，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放，脸红的我都担心他是不是快烧糊涂了。
　　见我冷冷瞅着他，他很是别扭的清了清嗓子。
　　还是继续傻杵在椅子上，杂志翻都没翻。
　　我瞪了他老半天，见他还是没有丝毫想上床的念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睡不睡觉，要不睡，就别吵着我！”
　　“我哪吵着你呢！”他虽然脸红的能和煮熟的螃蟹相媲美，可气势却依然是毫不减弱。
　　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凉凉道：
　　“您老这还开着灯了。让我怎么睡啊？”
　　他似乎被我噎了一下，脸色由红转白，然后白里透青。我也懒得管他，拉高被子遮住头，声音闷闷的从被窝里传来：
　　“要看书出去看，别吵我睡觉！”
　　良久，也没听见他的回应。正当我想再刺他一句的时候，灯灭了。然后我听见掀开被子的声音，随即我的另一半床便微微陷了下去。
　　身旁的呼吸轻轻柔柔的，却很是炙热。一分一毫似乎都慢慢打在我的心尖上。
　　我突然就紧张起来，用被子把自己捂得更严实了。感觉他的呼吸还是那么如影随形，阴魂不散。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能不能别靠我这么近。”
　　“我哪有啊！”他瞬间就反驳了起来，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腿隔着被子，却差点碰到我的腿。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就掀开被子，怒吼：
　　“你还敢说你没有。腿都快挨上来了！！”
　　“我……”他似乎有些委屈，正想为自己辩解。却突然消了声一般屏住呼吸。不仅他如此，我也好不了多少。
　　因为我们俩的距离靠的那么近，近到似乎眨眨眼，都能感觉到对方睫毛刷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我有点儿愣了，他似乎也没回过神来。
　　我俩傻帽似的对视着，他的呼吸一分一毫都打在我的皮肤上。
　　那样的热度，几乎要灼伤我。
　　可他却还是丝毫没有发觉到自己的行为造成了我的困难，呼吸竟然加重了些，隐含着的热气便更烫了，弄的我全身鸡皮疙瘩肃然起敬，心尖都在抖。
　　“白，白痴……”他轻轻开口，似乎有点紧张。
　　我却终于忍无可忍，陡然发作，一巴掌拍上他的脸。清脆的巴掌声后是我大声的怒骂：
　　“你丫个臭流氓给我滚远点！！”
　　也许是我力气太大了，但也许也只是他那一刻没防备。他被我推的连人带被子摔在床下，好大的一声响。我听着都觉得疼得慌。
　　我终于意识到似乎有点过头了，便见他特委屈的卷着被子站起来，有点愤怒的控诉我：
　　“你推我干什么！！”
　　“谁，谁让你叫我白痴的。”我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却只是揉着摔疼的老腰，挺委屈的说：
　　“我只是想和你说，你可不可以睡进去一点。我都被你挤在床边上了。”
　　“我……”我正想反驳，陡然却看见自己离墙还有好大一段距离了，便有些无话可说。
　　看他受气包似的揉着腰，可怜巴巴的卷着被子站在床边看着我。我终于有点儿心虚。
　　哧溜一下的缩到最里面，给他空出一大块位置，我说：
　　“上来吧。”
　　他也没多说，卷着被子上来躺好了。
　　我背对着他，感觉他离我其实还是挺近，便老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谁知背后却传来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有点儿严肃：
　　“白痴，我认真和你说个事。”
　　我懒得和他计较那个称呼，只是表示的应了个单音节。
　　然后便是他特一本正经的声音：
　　“我觉得，你真该减肥了。”
　　“……”我深深呼吸，劝告自己别和他一般见识。
　　他却继续道：
　　“真的。这床你都快占三分之二了。你说你是得有多胖啊？”
　　再忍我就真成忍者神龟了，所以我深深呼吸，特字正腔圆的对他道：
　　“……高楠，你给姑奶奶滚！”
　　“不能再滚了。再滚我又得摔床下去。”
　　“……”
　　最后，我俩总算是给安安分分的睡下去了。
　　奇异的是，这一觉竟然睡得很是安稳。一夜无梦到天明。
　　只是早上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有些懵了，因为还是夏天的缘故，我俩的被子都给晚上热的踢床下去了。
　　但可能后半夜又有些冷了，所以此时我俩的造型是紧紧抱在一起。
　　他的胳膊放在我的腰上，我的腿搭在他的腿上。
　　总之就是一句话形容：紧紧相拥，永不分离。
　　我愣了愣，他也醒了。
　　看见我近在咫尺的脸时明显也被惊吓到了，连着倒退数步，一个不留神又给摔了个狗啃屎。
　　一大早就有这样的余兴节目，我当然乐得人五人六的，笑的气都喘不上来。
　　也忘了刚才我俩造型到底有多惊世骇俗了，只顾着哈哈嘲笑他。
　　他这一摔，也算是给摔醒了。
　　揉着老腰皱着眉，特苦大仇深的瞪着我。
　　我被他那样的眼神瞪的心里发毛，忍不住就朝他吼：
　　“看什么看！又不是我踢你的！”
　　“要不是你他妈的一大早就装鬼吓人，我能这样么！”
　　“我哪有啊！是你自个傻里吧唧的！”
　　“还说没有。一大早脸靠那么近，你不知道自己长得像贞子啊！”
　　“也比你长得像猪好！！”
　　我俩一来一往的抬着杠，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互不相让。
　　正斗得兴起时，门被人推开了。
　　外婆站在门口，对着我俩笑的挺慈祥的：
　　“都起来啦。快点出去洗脸漱口，早饭都做好啦。”
　　“哦。”我俩闷闷应着单音节，又互瞪一眼，出门梳洗去了。
　　早饭还是和往常一样，清粥小菜，不算顶级美味，但也不错。
　　只是对面坐了个倒胃口的人，我才吃了两碗粥，就吃不下了。和外婆外公道别了一声，我正想离开。
　　谁知高楠也已经吃完，背起了书包。
　　所以再不情愿，我俩还是一同出门离开。
　　才出了单元楼，我就看见一同走过来的宋雅雅和柯洛。
　　我愣了愣，他俩已经发现了我，宋雅雅照旧笑的很热情，柯洛也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表情。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后背就被人推了一下，然后视网膜里就映进了高楠那张欠扁的脸：
　　“你傻站在这里干嘛！？装雕塑啊！！”
　　“我……”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就继续冷冷的补充：
　　“早上装鬼还不够啊。你丫就不能消停消停！？”
　　我都快被他气吐血了。好在柯洛和宋雅雅已经走了过来，高楠这才看见他们，于是又是那种冷清的不情愿的表情，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特趾高气扬的切了一声。
　　我顿时很给力的被他那句特鄙视的切给点着了火，正想酝酿着情绪大开骂戒，他已经特拽的先走了。
　　我有点儿无语，转眼却正对上柯洛和宋雅雅探究的目光。
　　我一怔，听见宋雅雅问我：
　　“你俩怎么一起出来？”
　　“正，正巧遇见。纯属巧合，纯属巧合……”我笑的有些结巴，只顾着打量柯洛的反应。却忽视了一旁雅雅太过深意的目光。
　　上午上课的时候，我有点儿毛骨悚然。
　　你说要有一道目光一上午都盯着你看，换谁都得毛骨悚然啊！
　　可是高楠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到底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依旧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跟X光似的。
　　我被他盯得频临抓狂的边缘，只能在心底不断反思自己。我昨晚果然不该那么痛快的把他一脚踹下去。
　　这不，报复来了报复来了……
　　我在心里默默哀怨着，听见旁边宋雅雅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话：
　　“紫璇，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这里阴风阵阵的。”
　　“……”
　　高楠，高大爷。我叫你高祖宗了，麻烦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在心里默默腹诽着，指望着那个人能听见。
　　别再用X光般的眼神盯着我！！
　　总之一上午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中午我一般不回家，跟着宋雅雅和柯洛一起去吃饭。可是今儿个还没站起来了，高楠就堵到我位置前，旁边跟着和他形影不离的周南。
　　两人和门神一样堵在我座位前，那一看就是来找茬的架势顿时把我给弄迷糊了。
　　身后的雅雅似乎有些紧张，小小的手握住我的，眼神却直直盯着高楠，圆圆的眼珠里有什么东西欲语还休：
　　“你，你们想干嘛？”
　　高楠却是理都没理会她，上来便直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一使力，我便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
　　我顿时就给惹怒了，甩了几次没甩脱他，语气便有些急：
　　“你想干什么啊！！？”
　　他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我，说话的语气里似乎也还带了点笑意：
　　“不干什么。带你去吃饭。”
　　“啊？”我顿时就有些懵了，眼神对着后面的宋雅雅，明显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周南也过来拉我，一双眉眼笑的成了弯弯月牙：
　　“是啊。小璇子，朕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我这回总算回过神来了，正想着要说话了，就听见柯洛远远传来的声音：
　　“高楠，周南，你们又想干什么！！”
　　他刚才去厕所了，这才刚回来就遇见这事，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周南一看见他就皱起了眉头，有点儿烦的啧了一声。高楠却是有些挑衅的迎上他的目光，冷冷道：
　　“我带莫紫璇去吃饭也得经过你同意吗！？”
　　柯洛已经走了过来，听见这话时，明显愣了愣。目光已经下意识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点询问的意思，却让我无比窘迫。
　　我顿时便有些恼羞成怒，看也没看高楠，我只是急迫的向着柯洛解释：
　　“你别听他胡说！他哪是想叫我吃饭，估计是看我不爽想整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的话能信么！？”
　　结果话音才落，就感觉抓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下意识的抬头，只看见高楠黑着一张阎王脸，咬牙切齿的动作分外鲜明：
　　“什么叫做他是什么人！在你眼里，我他妈是哪种人！啊！！？”
　　最后那一句特有杀伤力，吼得我身子一缩，下意识的就想往柯洛那里躲。可是他抓我抓的紧紧的，我根本就没法挣脱他的禁锢。
　　我正害怕着了，柯洛已经过来帮我挣脱开他的手，一把把我护在他身后，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高楠，你想怎么着！？”
　　少年却没说话，只是抿着唇死死盯着我，眼神凶狠中带着点悲凉。
　　我有点儿不敢看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心虚着，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最终我只听见他冷冷的声调，没有一点儿温度：
　　“周南，我们走。”
　　“哦。”周南闷闷应了一声，跟着他离开。走的时候还望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太有深意，以至于我都看不清最底层的流光。
　　事情这样算是解决了。我却觉得心里心虚的慌，眼前似乎总浮现出高楠刚刚的眼神，悲愤又凄凉，像是负伤的孤狼。
　　我正想着了，便听见雅雅的声音：
　　“紫璇，你和高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愣了愣，看见柯洛也看着我，少年眼中第一次有了那么郑重的神色，却让我几乎不敢面对：
　　“紫璇，有什么事，你和我们说就是的。我和雅雅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纠结了老半天，终究还是道：
　　“真没事。他看我不爽找我茬呢！你们别放在心上。”
　　雅雅没说话，柯洛也只是静静看着我。
　　那样的目光，几乎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我被他俩无声谴责着，心情也不好。可终究还是听见少年温温和和的声音，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的救赎：
　　“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们也不迟。现在我们去吃饭吧。”
　　说着便率先走了，雅雅跟在他后面。似乎有点儿生气，理都没理我一下。
　　我有点儿愧疚的看着这对少男少女离去的身影，心里像是被人揪住似的，微微的，微微的疼痛。
　　一顿饭吃的闷闷不乐，吃了饭我们便回了教室。
　　也没心情聊天，柯洛在自己的位置上写数学习题，雅雅也趴在位置上打算午休。
　　我看着小公主拿个后脑勺对着我，终究还是有些难过。
　　轻轻的推了推她，我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雅雅，陪我去厕所好吗？”
　　小公主转过来看了我一眼，虽然脸色不好看，终究还是站了起来。看我还傻站在那，便有些不耐烦：
　　“傻愣着干嘛？你不是要去厕所。”
　　虽然她语气不好，我还是笑了。赶紧站了起来，挽着她的手一起往厕所那边走。
　　她起初被我挽着，还有些不自在的想挣脱。但看我用力紧紧抓着，终究还是没挣扎了，有些别扭的看了我一眼，不大不小的哼了一声。
　　我却笑了，心底压抑已久的话毫不设防的便对着我最好的朋友说了出来：
　　“雅雅，昨天高楠和我表白了。”
　　“啊？”她明显被惊住了，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还特傻的问我：
　　“表白是啥意思？”
　　“就是……”我有点儿别扭，挣扎了老半天还是诺诺说了出来：
　　“就说他喜欢我。”
　　“啊！？”雅雅这回明显被惊得有点儿恍不过神来，眼睛有点儿焦急的看着我：
　　“他，他亲口和你说的。”
　　“嗯。”我被她问得真有点不好意思了，特艰难的应了个单音节。她却差点跳起来，抓着我的手，力气大的指甲都陷进了我皮肉里：
　　“多久和你说的。”
　　“就，就昨晚上。”我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没出息，这有什么好结巴的。
　　雅雅却似乎已经陷入了重大的打击里，脸色僵在那儿，好久好久才问我：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啊？”
　　“就你对他什么感觉啊！？你喜不喜欢他？”她这话可真直接，一下就切中要点，我几乎是立刻就回道：
　　“当然不喜欢！”
　　“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嗯！”我重重点头，生怕点轻了她不信。
　　她的脸色却变得很奇怪，好半天才慢慢淡定下来，把我扯到一个角落坐下，她的脸色也很严肃：
　　“那你拒绝他了没？”
　　“还没。”我有点儿不好意思，雅雅的脸色却变得很不好看。
　　静静看着我，她几乎是有些斥责的说：
　　“你怎么还不拒绝人家？想吊着人家啊？”
　　“我没那意思。”我听着她的话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的便反驳了一句。看她脸色更不好看了，便只能解释道：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白我一眼，特理直气壮的道：
　　“你就直截了当的拒绝呗！台词我都帮你想好了。就说你不喜欢他，让他别像条哈巴狗似的缠着你啊！”
　　“这会不会太绝了点啊？”我有点儿忐忑，想着今天高楠看我的眼神，便更觉得这样做不大妥当。
　　雅雅却是大大的给了我个白眼，特公主范儿的吩咐：
　　“你怕什么！这拒绝就得这么绝情，不然他还得以为你对他有点意思。到时候死不放手，藕断丝连的多烦啊！？”
　　“可是……”我还是不太放心：
　　“这，他也没怎么缠着我啊。”
　　“那你觉得什么才叫缠着。再说，这拒绝就得绝点啊！你又不喜欢人家，干嘛要给人家希望！？还是你想和他玩暧昧啊？”
　　这最后一句话实在太有杀伤力了，我顿时就急着撇清道：
　　“我才没想过！”
　　“那就好。”她对我笑笑，有些安慰的对我道：
　　“紫璇，我只是怕高楠对你做什么。”
　　“我知道。”我对她笑笑，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下午的课上的恍恍惚惚，高楠那X光般的眼神没老盯着我了，我却觉得更不自在。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心里压抑的难受。
　　偏偏雅雅还一直在那里叮嘱着我要好好拒绝高楠，绝对不能留情，免得多生事端。我虽然觉得烦，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了。
　　下午的课上完后，还有兴趣班的课得上。
　　高楠他们已经很久没去上过兴趣班的课了，我本来以为这次应该也不会看见他们。
　　谁知才到画室就看见他俩安安静静端坐在那里，周南靠在墙上把玩着手机，高楠却是认认真真的削着铅笔。
　　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了，就听见周南挺兴奋的叫唤：
　　“小璇子小璇子，坐这边来坐这边来……”
　　他声音颇大，顿时吸引了整个画室的目光。我有点儿恼，看他还要叫唤，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他见我过来便微微笑了，有些得意的模样，一双眼笑成了弯弯月牙儿：
　　“小璇子，朕赐你御前宝座，还不快谢主隆恩。”
　　“你丫有病吧！”我给他个白眼，特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他却也不生气，只是笑意入了眉角，有些肆意飞扬的味道，很是好看的模样。
　　我顿时便看的有些怔怔的，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他的脸被我盯成了个西红柿，我才收回目光。
　　他似乎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抢在他前头道：
　　“周南，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啊？”他明显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我说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我又重复了一遍，怕他听不清，咬音咬的特字正腔圆。
　　他顿时就像被噎着似的，脸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了。一双眼还瞪得圆溜溜的，小狗似的朝我吠：
　　“你丫胡说些什么呢！”
　　“我这不就随便说说么。”
　　“你……”他似乎气急了，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扑上来咬我一口。
　　我倒是不知道怎么就把他给惹急了，特无辜的朝他眨眨眼。心里也挺委屈的。这年头夸人也有错么！？
　　我心中暗自嘀咕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削好的铅笔。
　　握着铅笔的手白皙如玉，我顺着手往上看，便看见高楠有点儿别扭的脸。他淡淡开口，语气不算太友善，只是内容却与语气成反比：
　　“喏。给你。刚削好的笔。2B的。”
　　我顿了顿，赶紧从工具箱里拿出自己笔道：
　　“我这儿有。不用你的了。”
　　“给你就收着！啰嗦什么！”他白我一眼，特不耐烦的样子。
　　我被他欺压已久，听他语气不善。手一抖，已经下意识的收了下来。
　　他脸色这才好看点，看我委委屈屈的那眼刀子刺他，竟然还难得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那什么……你那笔不是还没削好嘛！我正巧多削了一只，便宜你了！”
　　“……”我也没求着你要啊！
　　我有点儿无语，正在心里腹诽着了。便听见周南似笑非笑的声音：
　　“哟！你俩这气氛不大对啊！高子，小璇子。给朕从实招来啊！你俩是怎么呢！？”
　　“就你八卦！管这么多干嘛了！”高楠白他一眼后，眼神又慢慢的转悠到我这来了。虽然不是太明显，但眼眸深处的那点笑意却还是实实在在的透了出来。
　　那种有点儿得意带着抹羞涩的模样，却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想着今天宋雅雅和我说的话，心中更是冰凉冰凉的。
　　也许雅雅是对的，不留情面的拒绝就不会给人多余的希望。
　　心里想着，我慢慢也打定了主意。待会我一定得找机会和高楠说说。一定得！
　　我默默想着，忽略了心底深处那一点点不安。
　　好在画画的时候，高楠没再打扰过我。就连一向不安分的周南也一反常态老老实实的，安静的就像不存在似的。
　　兴趣班下课的时候，时间还早，我便赶紧对身旁的高楠道：
　　“我有话对你说。你能和我来一下吗？”
　　这话说的高楠一愣，他旁边的周南似乎也有些不大乐意了，半真半假的对我笑道：
　　“我也要去。什么话得偷偷摸摸的说。我一定要听！”
　　我被他吵得头疼，高楠却是特有力的给了他个爆栗，顿时便让他安静了。
　　他有点儿委屈的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全是不甘，小狗似的，可怜兮兮。我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有些不忍，高楠却似乎早已习惯了。挺冷血的训道：
　　“你丫就爱凑热闹！在这儿乖乖等着我们啊！一会就过来！”
　　“切！”他心有不甘的哼了一声，但到底还是没闹了。
　　高楠便抓着我走了，我回头，只看见他巴巴的盯着我。那双猫眼里深处的流光我却看不分明。
　　我俩去了画室外面走廊的最尽头，那里鲜少有人出没，正是说话的最佳地方。
　　只是到了以后，我便有些不自在了。站在我身旁的高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眼睛一直看着外面的风景，脸色微红。
　　我清了清嗓子，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就听见他说话了：
　　“说吧。你有什么话。”
　　“那什么，我……”我觉得喉咙发紧，手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衣角。准备好的一腔话语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看我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蹦出句完整的话来，终于不耐烦了。白我一眼，他的脸更红了：
　　“我什么我啊！你有话就说啊！”
　　我被他一激，心底一紧张，缠绕多时的话不经大脑便直接脱口而出了：
　　“我就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以后也别像哈巴狗似的缠着我行不行！”话一说完，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果然眼前少年的脸色已经完全由红转白，然后黑的彻底。
　　末了，他竟然还笑了。只是那样的笑容在他年少英俊的脸上显得尤为诡异。他淡淡开口，声调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什么时候缠过你？”
　　这句话顿时把我堵得无言以对，看着他清清冷冷到几近凉薄的神色，我觉得血液似乎一下子就冲上了脑门，竟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偏偏眼前的少年还是面目清冷，凉薄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依旧只是高高在上的高楠而已。
　　我却顶看不惯他这幅高人一等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特别没大脑：
　　“那你昨天还说你喜欢我来着。”
　　“我开个玩笑你也信！？”他冷笑一声，眼底是明明白白的嘲讽：
　　“再说，就算我真喜欢你。我缠过你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值得我像哈巴狗似的去缠着你！？莫紫璇，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转身离去。
　　背影太过骄傲自负，我却觉得莫名的心虚和难过。
　　

☆、Chapter9 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站在你身后

　　从那天以后，高楠算是彻底的无视我了。
　　他就住在我楼上，偶尔清晨出门的时候还能遇见。他却只当没有看见我这个大活人，从我身边经过时，也只当我是空气。
　　我有点儿受不了这样，隐约，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
　　可他依旧如常，还是那个清冷高傲的少年。不屑于把他尊贵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
　　就好像那一晚少年的表白，全是我的幻梦一场。
　　他依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少年。
　　周南倒是没受他影响，偶尔还会和我插科打诨。
　　只是每次都被我无视，他似乎也不生气。下次继续屁颠屁颠的过来找我说话。
　　雅雅看我和高楠现在这个样子，也知道我拒绝的很彻底。对我表扬有加，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只有柯洛依然如常，一点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弯弯道道，他依是那个温和出色的少年。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的过着，可是暴风雨来临前，一切总是那么平静。
　　我没想到会在家里再一次看见高楠，他依然是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瓜子嗑的咯咯响。
　　我有点儿不自在，他却没一点别扭。只是聚精会神的嗑瓜子看电视，完完全全的无视我。
　　我却实在是不敢面对他，回家就一个人躲进房间，任凭外婆怎么叫我，也不肯出去。
　　好在躲在房间里，也算相安无事。只是吃饭的时候就必须要面对了，我坐在他的对面，盯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只扒饭，不夹菜。
　　他倒是很闲适，慢悠慢悠的吃着饭。目光偶尔落在我身上，也只当看见了空气。
　　一顿饭吃的我无比憋屈，刚吃完我就直奔房间。谁知没过一会，他便尾随而来。
　　大摇大摆的晃进我房间，他顺手把门给关了。
　　这一举动终于让我到了频临爆发的最边缘，也不打算和他客气了。我一拍桌子，中气十足的朝他吼：
　　“高楠，你丫到底想干嘛！？”
　　他却只是冷冷看着我，清冷的睡凤眼里似有嘲讽：
　　“我没想干什么。”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在我家晃悠就算了！干嘛还要来我房间！？”
　　“你以为我想来！？”他似乎也有些怒了，清冷的睡凤眼半眯着，更显得凉薄无情：
　　“要不是我们家没人，我才不会来你家。要不是李外婆叫我进来写作业，你以为我想进来！？莫紫璇，你当你自己是朵花啊！？我高楠还真得上赶着去纠缠你呢！？”
　　“我……”我被他说的有些噎着了，偏偏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反驳。只能干瞪着眼怒视他。
　　他却只是冷笑，笑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尖利如刀。
　　我终于被他给弄的恼羞成怒，也不管桌上的是什么东西，只是顺手拿了就朝他扔去。他一个没防备，被我扔个正着。
　　我听见他尖利的吸气声音，然后那本硬壳的笔记本就直直落在地上。
　　他捂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却莫名心慌。
　　也顾不得心中害怕，我赶忙冲到他身边，扶着他捂着头的手，有些怯弱的问道：
　　“你没事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按着额角。
　　我看见他的指缝里慢慢渗出红色，那般绝艳的颜色，几乎灼痛了我的眼。我赶忙抓住他的手，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你流血了，让我看看严不严重，我这有创可贴，你等……”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狠狠的一把推落在地。那样大的力气，他几乎是毫不留情。
　　我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不敢争辩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心跳的厉害。
　　他却只是冷冷的看着我，那种狠厉凉薄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冷冷开口，语气第一次那么阴鸷：
　　“莫紫璇，你够狠！”
　　“我…对，对不起……”我有点儿结巴，被他那样的眼神瞪着，更是紧张的只敢抓紧自己的衣角。
　　他却只是冷笑，笑意在少年清隽的脸上满是嘲讽。
　　我看见他手缝间的红色越来越浓艳，也顾不得害怕。只能赶紧从抽屉里找出碘酒和棉签，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你给我看看伤口吧。再不处理怕感染了。”
　　他没说话，只是固执的维持着那个姿势，太过倔强寂寞。
　　我虽然害怕，也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他身前，小心伸手，把他一直捂着额角的手给弄了下来。我用棉签沾了碘酒，一点一点的给他消毒。
　　好在，被砸出来的伤口不算太厉害，只是浅浅的一点，虽然见了红，也应该没有多大关系。
　　仔细上了药，又贴上创可贴。我确定应该不会留疤后，总算舒了口气。
　　眼前的少年却还是冷冷淡淡的看着我，太过清俊的脸上透着清冷的凉薄。
　　我有些害怕的避开他的目光，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外面却响起了敲窗声。
　　我愣了愣，高楠也明显听见了。还是那么冷漠的看着我，眼底深处似有嘲讽。
　　敲窗声还在继续，很有规律的敲两下停两秒，然后继续。
　　我当然知道外面敲窗的人是谁，高楠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冷冷看着我，他冷笑：
　　“有人在敲你窗户了。你怎么还愣在这。”
　　“我……”我有点儿无语，听见外面敲窗声越来越急，终究还是别无他法的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然后映入眼帘便是柯洛那张太过熟悉温柔的脸：
　　“紫璇，怎么这么久才开窗？”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表情愣了愣，静静看着我身后，他的眼神多了一抹探究：
　　“高子，你怎么在这里？”
　　高楠没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些挑衅。
　　我见他俩气氛尴尬，便只能当起了和事佬。对着柯洛安抚的笑笑，我回答他：
　　“他家没人。你也知道他就住我楼上，我外婆叫他先在我家待会。”
　　“哦。”柯洛点了点头，也没纠结这个话题，只是对我温柔笑道：
　　“快出来。雅雅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
　　“去干嘛啊？”我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终究还是诺诺的问道。
　　“去聚会啊。咱多久没聚过。”柯洛白我一眼，理所当然的道。
　　我却有些踌躇，再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柯洛也发现了我的为难，静静看了一眼我身旁的高楠，他看着我，语气虽然温柔但到底还是透了几分失望：
　　“你今天去不了啊？”
　　我不想看他这样失落的模样，他本是那样美好的少年，只有微笑才是适合他的表情。所以我看着高楠，正想着要怎么开口，他便先说话了：
　　“你放心去吧。我不会打小报告。”
　　“谢谢……”最后那个‘你’字还没说出来，我微笑还挂在脸上，他便打断了我：
　　“不过我得和你们一起去。”
　　我：“……”
　　柯洛：“……”
　　虽然我和柯洛都是百般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一起爬窗出去。
　　我怕我离开后他真的会打小报告，柯洛也明显放心不下，所以只能一起出来。
　　穿越美人蕉花海的时候，柯洛几乎是习惯性的牵住我的手，本来是再普不过的动作。我却几乎是立时感觉到了身旁高楠狠厉的目光。
　　那些目光如刀子，一刀一刀，狠狠落在我的身上。
　　我陡然就觉得心虚异常，只能不自在的挣脱开柯洛的手。
　　柯洛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坚持。
　　我们三人便并肩走在这几乎到我们脖子的花海里，气氛尴尬而沉默。
　　好不容易，总算穿过了花海。
　　雅雅已在那边等的不耐烦了，看见我们过来，自然是很快就迎了上来。
　　只是看见后面跟着的高楠明显也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长发，她看着我和柯洛小声问道：
　　“高楠怎么和你们一起过来？”
　　“他刚才在我家里。”我也不想和她多解释，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便转头看向那个少年。我清了清嗓子，开口：
　　“你自己去玩吧。我们一个小时候在这里会和就行了。”
　　“我和你们一起。”他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回了一句，顿时把我噎的无语。
　　我们这是好朋友聚会，你和我们又不熟，来凑什么热闹！我正在心里腹诽着，盘算着该怎么拒绝的时候，却听见雅雅小公主满不在乎的声音：
　　“好啊。”
　　我和柯洛明显都有些愣住了，高楠却似乎很自在。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有些挑衅的模样。
　　我算是彻底无语了，既然雅雅都答应了，也不能赶他离开，只能四人一起行动。
　　我们去了离大院不远的小公园，这里我们经常一起去，只是现在多了个高楠，明显气氛有些不对劲。
　　雅雅倒是一切如常，坐在公园里的石桌旁时，就开始往背包里掏东西。
　　饼干，巧克力，薯片，糖果，熟食……
　　她小小的背包仿佛是小叮当的百宝袋，什么样的零食都齐全。
　　我早已习惯，高楠却是有些目瞪口呆。正巧这是柯洛也在自己的口袋里掏零食，两人加起来的东西在石桌上堆积成一座小小的山包。
　　雅雅倒是很兴奋，态度友好的邀请高楠：
　　“我们一起吃吧。”
　　“哦。”高楠总算回过神来，淡淡回答了一句，眼光便转向我：
　　“你没带零食出来？”
　　“我……”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这再平淡不过的一句问话，却让我感到窘迫。
　　雅雅倒是没发现我的异常，笑眯眯的帮我回答他：
　　“紫璇向来不带零嘴的。都是我和柯洛带。”
　　这样的一句陈述句，本来也是事实。我却陡然觉得心里不太好受，忍不住低下了头，拿着薯片的手也隐隐觉得羞愧。
　　我感觉到高楠落在我身上云淡风轻的目光，那样的扫视，几乎让我无地自容。
　　可好在柯洛发现了我的不自在，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雅雅后，少年帮我解围：
　　“雅雅，我和你带的东西就快吃不下了。要紫璇还带的话，不就浪费么。”
　　“那倒也是。”小公主微微笑着，手搭上我的肩膀：
　　“那我勉强吃点亏。谁让咱俩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我静静看她一眼，没说话。可少女的眼神是那么坚定，以至于那时的我也是这样坚信着。
　　一辈子的好姐妹，致死也不会改变。
　　把零食摆放好后，雅雅又从背包里拿出纸巾，特讲究的给我们每人一张。
　　我啃着薯片，和他们几个插科打诨，气氛倒也算热络。
　　只是高楠一直摆着那副清冷嘴脸，也不参与我们的谈话，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好在雅雅小公主魅力无敌，偶尔也还和高楠交谈几句，总不至于让气氛太过尴尬。
　　我正和柯洛说的欢快的时候，一直就没怎么开口的高楠却冷冷说话了：
　　“白痴，嘴巴上全是薯片。”
　　“呃？哪啊？”我下意识的就用手抹嘴，抹了几下，也没见个成效，反是我对面的柯洛扑哧一声笑了。
　　我有点儿窘，看着眼前最心爱的男孩，只觉得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柯洛却没发现我的窘迫，只是微微笑着，似乎正想提醒我在哪儿时。一双白皙的手却突兀的伸了过来。
　　高楠手中握着雅雅刚才给他的纸巾，挺用力的抹上我的嘴，再自然不过的帮我擦干净。
　　我真的有点儿被吓到了，柯洛和雅雅也是一脸怪异之色。唯有他，依然是那副清冷模样，最是云淡风轻的解释：
　　“看着受不了，所以就直接动手了。”
　　“……”
　　后来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吃完了零食，我们都有些渴，雅雅便提议去买冰棍。
　　本来以前这种跑腿的事情都是柯洛去做的，但今天我被高楠那眼神看的有点儿窘迫。身上也正好带了点钱，便自告奋勇的要去买。
　　柯洛淡淡看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放心，加了一句：
　　“那我和紫璇一起去吧。”
　　这正好符合我意，我正心中窃喜着呢。就听见高楠特煞风景的声音：
　　“还是我去吧。吃了你们这么多东西。总得回报些什么。我可不像某人那么厚脸皮。”
　　“你什么意思！？”我顿时炸毛。
　　他却只是淡淡然然，挺无辜的瞟我一眼，他理直气壮：
　　“我没什么意思。”
　　“你……”我被他噎的卡壳，只能怒视着他，用眼神杀死他。
　　他却一点也不在乎，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神淡淡的落在我身上，有些不耐烦：
　　“傻愣着干嘛？你还走不走。”
　　“催什么催！你催魂呢！”我白他一眼，还是跟了过去。
　　出了小公园，还得走一段路，才有小卖部。
　　我俩一路都沉默着，谁也没开口，气氛实在尴尬。
　　我只盼望着快点买了冰棍回去，好摆脱身边的这个人。
　　买好冰棍后，我俩各付了一半的钱就往回走。
　　四周很爱静，只有晚夏的风轻轻的吹拂，落在我们的脸上，仿佛情人的触摸，小心而温柔。
　　我有些沉醉的享受着风的触碰，却冷不防的听见身旁少年冷冷的问话：
　　“白痴，你喜欢柯洛是吧？”
　　“啊！？”我一惊，顿时回过神来。手中的冰棍都差点握不住。
　　掩饰般的摸摸自己的头发，我尽力装的若无其事：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才没你那么早熟。”
　　“你当我和你一样白痴。”他却只是冷笑，清冷的睡凤眼里一派嘲讽：
　　“你做的那么明显。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我，我才没有。”我有些结巴的反驳他，底气却虚弱的很。
　　他突然就停下脚步，淡淡的看着我，眼底深处却似乎有点儿悲凉：
　　“你是因为他才不喜欢我。”
　　“你到底在乱说些什么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懒得和你说！”我说着就想跑。手却被他狠狠抓在，少年的眼神那么认真，语气也还是我所熟悉的清冷：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因为他才不喜欢我吗？”
　　“你……”我有些害怕他这个样子，手拼命挣扎，却还是逃不出他的禁锢。
　　他只是用力抓着我，眼神凶狠而暴躁：
　　“你说啊！你是不是喜欢柯洛！？”
　　“你神经病啊！！”
　　我暴怒的想甩开他，却只让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我下意识的就觉得害怕，几乎要尖叫出声，却被他狠狠一把抱进怀里。
　　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的悲伤与疲惫：
　　“莫紫璇，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突然就有些挣扎不下去，身体感觉到少年淡淡的体温，竟然让我觉得平静。
　　可他的呼吸那么近，一分一毫，打在我敏感的颈侧。透进皮肤里，仿佛也感染了他的悲伤。
　　雅雅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可小公主的声音第一次那么陌生，那么惊慌失措，她说：
　　“你们在干什么？”
　　我陡然便反应过来，几乎恐惧的向她身后看去。所幸，她的身后没有我钟爱少年的身影。
　　可是雅雅的表情却很奇怪，她愣愣看着我们，仿佛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你们在干什么？”
　　我的大脑算是彻底开机重新启动，赶紧手忙脚乱的想挣脱开抱着我的高楠，同时嘴上也在胡乱解释：
　　“我们没干嘛！刚才我快摔着了，他扶我一下。”
　　所幸，这次很快就挣开了高楠的束缚。
　　我有点儿不自在的看着雅雅，小公主却只是冷冷看着我，眼神那么陌生。我不由的便有些害怕，忍不住叫她：
　　“雅雅，你怎么呢？”
　　“你喜欢高楠么？”
　　“没啊。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有些尴尬的白她一眼，她却还是死死的瞪着我。眼里竟然有些厌恶。
　　我愣了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却继续道：
　　“那你为什么老和高楠纠缠不清！？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阿洛的吗！？”
　　只这一句话，却让我手脚冰凉。
　　我静静看着眼前我从小就熟知的少女，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
　　“雅雅，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从来就喜欢柯洛么！！你真当我不知道。莫紫璇，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他。怎么？他不喜欢你，你就在高楠这里寻求安慰么？”
　　“你闭嘴！！”我陡然恼羞成怒，几乎惊惧的看着她的后面，害怕我心中深藏的那个少年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样太难堪了，实在是太难堪了。
　　她却只是冷笑，冷冷看着我，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满满的嘲讽：
　　“怎么？还不许人说了！你就喜欢柯洛，你还纠缠高楠。连阿洛自己都知道你喜欢他，可你这样的人，谁又会喜欢你呢！？”
　　“你闭嘴！”我陡然恼羞成怒，身体比大脑先行，冲到她身前就狠狠给了她一个大耳光。
　　清晰的巴掌声，彷如刺刀。却把我和她都给吓懵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她，小公主静静看着我，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捂着被打红的脸，有些不敢置信：
　　“你打我？”
　　我顿时就觉得心虚万分，正想道歉的时候。身体却被人狠狠推开，柯洛狠狠瞪着我，转过脸却温柔的问着我们的小公主：
　　“雅雅，你没事吧？”
　　我从小就心爱的少年就站在我的对面，静静的抚摸着另一个女生的脸，温柔似水。
　　而面对我时，他英俊的眉眼却皱的那么厉害。冷冷看着我，就像在看什么特别厌恶的东西，我听见他冷的几乎要掉冰渣的声音：
　　“莫紫璇，你干嘛啊！？”
　　我被他看的手足无措，徒劳的想要解释。却被他那样狠厉的眼神，刺的浑身发疼。
　　宋雅雅是高高在上的美丽公主，而我，从来就只是卑微的杂草。这个道理，我一直就明白。可是这样直面的面对时，柯洛那么毫无保留的就站到了雅雅那一边。
　　我也还是会痛。痛的厉害。
　　我突然就很想哭，喉咙堵得发疼，却没有宣泄的渠道。
　　我只能卑微而怯弱的看着我从小心爱的少年，喏喏不敢言。
　　只是被拥进一个太过温暖的怀抱时，我也还是惊诧。而抱着我的人那么温暖，太过清新的气息进入我的鼻腔。我听见高楠清冷如旧的声音，他说：
　　“白痴，我们走。”
　　我被他搂住怀里，盲目的跟着他的步伐离去。而少年的气息那么温暖，多像我渴望多年的救赎。
　　我突然就安下心来，他却突然回头，冷冷瞪视着宋雅雅和柯洛，他冷嘲：
　　“柯洛，麻烦你下次发火时弄清楚到底谁对谁错。不是所有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
　　留下这句话，他便带着我离去。
　　那么温暖可靠，仿佛永不变更。
　　他带我离开小公园后便放开了手，我还深陷在刚才的那一幕中，有点没回过神来。
　　他静静看着我，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中的冰棍递给我一根。
　　我手中那两根早在开始的时候就给扔地下了，我看他一眼，也没客气。接过来，便用力啃起来。
　　四个圈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我却从那浓浓的甜里，啃出一点苦涩的味道。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我还不自知。是从他太过无奈的叹气，我才明白自己哭了。
　　手忙脚乱的擦眼泪，他却拿出手绢递给我。见我傻呆着没反应，便自己动手，不算温柔的擦了起来。边擦还边损我：
　　“这有什么好哭的。是你打了人家，又不是人家打你。你哭什么哭啊！”
　　“关你什么事啊！”我抽抽噎噎着回他的话，眼泪还是一个劲的往下掉。
　　“切！没用。”他白我一眼，手上的力气更大了。直把我擦得眼角通红。
　　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继续吃冰棍，他倒是把吃了一半的冰棍扔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然后点燃，慢悠悠的抽了起来。
　　我被他太过熟练的抽烟动作给震惊住了，忍不住就伸手夺他的烟，同时嘴上还道：
　　“你多大年纪啊！就抽烟。这东西致癌。”
　　“切！你懂什么！”他白我一眼，姿态闲适的喷出一口烟，才淡淡道：
　　“这是男人抽的东西。”
　　“……”我懒得理会他，看他慢慢抽完一根烟。正巧我的冰棍也刚吃完。
　　“回去吧。”他把剩下的烟头掐灭，再自然不过的对我道。
　　“哦。”我却只是闷闷的应着单音节，跟着他的步伐一起往回走。
　　穿越美人蕉花海的时候，他陡然一把抓在我，紧紧的，却让人觉得温暖。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却只是抬头望天，表情难得有些不自在：
　　“你不是习惯有人牵你么。”
　　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才出来的时候柯洛牵着我的事情。只是想到那个少年，我的心又不可避免的疼痛起来。
　　他却没有管我那么多，只是固执的，紧紧牵住我的手。带着我穿越那片花海，仿佛走向一个地老天荒。
　　我听见他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白痴，你不要伤心。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一直站在你身后。”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别扭，我的手却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心脏那个地方，因为注入了什么，竟有一种酸酸涩涩的麻痹感。
　　而那个少年，就这样坚定的站在我身旁，触手可及。许我一世誓言。
　　

☆、Chapter10 白痴，咱俩谈恋爱吧

　　那天以后，我和宋雅雅和柯洛算是彻底进入冷战状态。
　　宋雅雅就坐在我旁边，但每天都在无视我。她的朋友很多，也不缺我一个。所以她依旧是万众瞩目的小公主宋雅雅。
　　而柯洛每次看见我时，似乎总有愧疚之色在他温柔的眼里一闪而过。但最终他也没有和我多说一句话，坚定的站在了雅雅那个阵营。
　　我和我年幼时最珍贵的玩伴似乎成了两条泾渭分明的平行线。
　　他们在那一头，而我，在永远无法跨越的另一边。
　　不过高楠和周南倒是和我亲近了许多，两人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至少让我感觉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下课的时候，周南也总跑过来和我说话。有时高楠也会一起过来，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过来损我。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让我觉得心底温暖。
　　雅雅在每次他们过来的时候就会冷哼，然后起身离去。气急败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我从小就熟识的那个高傲小公主。
　　但柯洛总会尾随她而去，紧紧跟在她身后，像个永远不会离公主而去的温柔骑士。
　　而我是站在灰暗角落的卑微小丑，看公主和骑士慢慢离去。却还是不可抑止的贪恋骑士曾给的温柔。
　　我总是这样想着，然后不经意的就接受到了身旁高楠的目光。
　　那种高高在上的鄙视，怒其不争的愤恨，还参杂着隐蔽的委屈和叹息。
　　我每次撞见都会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然后心底莫名心虚。
　　可是每到这时，周南就会突然横插在我们俩之间，同时特白痴的朝我俩吼：
　　“你俩又在对眼了。说！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只是每次他这样一说就会被高楠给无情的镇压了，最后只能嗷嗷叫着对我俩认错讨饶。
　　这样的生活很美好，美好到有时我甚至觉得，就算没有柯洛和雅雅，我也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可这终究只是一种幻觉，事实上，我依旧无比思念着我年幼最好的朋友。然后在每个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是他们终究不肯久留于我身边，我亦不肯那么卑微的去恳求一个原谅。
　　所以，只能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但很多年前，我也曾真心以为，那些明明说好了，说好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的誓言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破碎。
　　那些，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起走下去的时光不会这么快就掩埋在现实的泥沼里。
　　而事实上，你们终究还是离我而去。
　　我所痴迷的，念念不忘的那些珍贵情谊，终究只是一场被现实风化的记忆。
　　在时光的磨砺中，褪去原本的色彩，成了不能愈合的浅伤。
　　不过高楠和周南显然不会感染我的惆怅和感伤。
　　事实上，这俩狼狈为奸的东西不仅没感染我不佳的情绪，还大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嫌疑。
　　特别是周南看见我和雅雅柯洛气氛尴尬，一副冷战到底的模样就乐不可支。还总是故意当着雅雅和柯洛面前拍着我的肩膀，大声显摆着：
　　“不错！小璇子。你能弃暗投明，朕心甚悦！哈哈……”
　　每次他这样说，雅雅和柯洛的脸色就会黑一半。而我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抖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猪蹄，大大给他个白眼。
　　可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只是笑着露出两个酒窝一口白牙。挑衅而又不屑的冷冷瞟着雅雅和柯洛，一副十足欠打的模样。
　　雅雅每次都是气的咬牙切齿，柯洛却是很镇静。只是淡淡看我一眼，然后拉着雅雅离开。
　　我却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边微笑，一边心底悄悄难过。
　　可是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我如此安慰着自己。也明白自己不能再奢求更多。
　　不管是雅雅还是柯洛，终归都是我命运中留不住的人。
　　即便我曾经真的这么这么，深爱着他们。
　　雅雅的发作是在一个月后。
　　其实按照她小公主的脾气，一个月后才发作实在算是忍让诸多。
　　不过看着眼前我从小就熟识的少女对着我横眉竖眼，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而那时恰巧高楠和周南都不在身边。
　　就连柯洛，也不在那里。
　　只有那个曾经发誓要和我做一辈子好姐妹的姑娘安安静静的站在我的窗外，慢慢敲响了我的窗。
　　开窗户的时候，看见那个公主一般的姑娘时，我觉得有微妙的违和感。
　　这是我第一次在窗外看见她，而以前即便我们三人要一起出去玩。她也只是站在美人蕉花海的另一头，静静的等着我和柯洛过去。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穿过这一片她从小就嫌弃的花海来到我的面前，只是当她站在我的窗前。不说话，只是固执的看着我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的就爬窗出去了。
　　稳稳当当的落地后，我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其实此刻我的心情是紧张的，我盼望着与这个我自幼就熟悉的姑娘和好如初，但心底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不想就这样低下自己的头。
　　可是她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我。
　　大大眼睛里的流光，是我读不懂的深意。
　　我俩就这样太过尴尬的沉默着，只是相互盯着对方太过熟悉的脸庞，默默无语。
　　最后，她终究还是先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话语却让我觉得刺耳：
　　“莫紫璇，你非得这样做么？”
　　她连名带姓的叫我的名字，生生便拉开了一段距离。我顿时就觉得心沉了下来，静静看着她，我也没客气：
　　“我做什么呢？”
　　“你自己知道。”她白我一眼，有些狠厉的模样。看我没说话，便继续冷冷道：
　　“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显摆。不过就是和两个小混混走得近了。你当谁真稀罕不成？”
　　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高楠和周南。可是看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鄙视嘴脸，我顿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我知道在班上周南和高楠成绩不好，又爱旷课打架，惹事生非。可除了这些，他们也只是纯真少年。凭什么就要被她用这样鄙视的语气当作混混。
　　我心里恼怒的紧，所以说话也没有客气，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当谁要你的稀罕！？”
　　“你！……”只一句话就把她给噎着了，她冷冷看着我，眼里要喷出火似的带了点委屈，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曾经真心相待的朋友，闹成这样又是何必了。
　　我怔怔想着，打算着是不是要转身爬窗回房。手却冷不丁的被她抓住，然后一个大耳光铺天盖地的朝我扇下来，特有力，特狠。
　　我好半会才感觉到脸上疼了起来，一点点刺骨的疼后，便是火辣辣的疼痛，来势凶猛，让我措手不及。
　　而眼前的女子只是静静看着我，神色虽然还算镇定，如花般娇艳的嘴唇却在颤抖。
　　我抿着唇没说话，淡淡的盯着她。估计是我的眼神太骇人了，她被我看的开了口，虽然声音有些迟疑，语气却是分毫不肯退让的强势：
　　“你，你以前也打过我。这巴掌，算是我还你的。以后我们俩清了。”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执意盯着她。直到她被我盯得垂下目光，我才开口问她：
　　“你是不是喜欢高楠？”
　　这些话在我心底盘旋多时，我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雅雅对着高楠的别扭和不自在。本来我也不会多想什么的，可是我和她的两次争执都和高楠有关。
　　所以，我想问问这个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是不是我们说好一辈子不会变的情谊，也敌不过一个高楠！？
　　可是，她却被刚才那句话给说懵住了。
　　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态度激烈的否定：
　　“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这样激烈又不自在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太多太多，而即便她是否认着的，我也明白她心底真正的想法。这便是我们这么多年相处下的默契。
　　而原来，这样的情谊，其实也抵不过一个高楠。
　　我无声的点头，只觉得心像沉入了海底。
　　而眼前雅雅的脸色也有些变了，看我了然一切的眼神，她最终也只是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看我不说话，便继续心虚的叫嚣：
　　“那又怎么样！？”
　　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静静看着她，不甘又叹息的问道：
　　“雅雅，我和你这么多年的姐妹，也比不过一个高楠吗？”
　　她被我问的怔住，看我有些悲伤的脸色，便不答反问道：
　　“比不上又怎么样！那我问你，我和你这么多年的姐妹，比的上柯洛吗！？”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而她却以为我心虚了。公主一般精致美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怎么样？是不是也比不上。那你又凭什么来问我！？”
　　“柯洛和高楠能比吗！？”我突然就觉得很寒心，忍不住便吼了出来：
　　“柯洛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我们说好一辈子都要珍惜的朋友。高楠又算什么呢！？他凭什么能和柯洛比！？”
　　“反正在你心中我还是比不过阿洛，少拿什么借口敷衍我！！”她不屑的冷笑，太过尖利刻薄，刺得我心脏蓦然疼痛。
　　而我也突然不想再和她争执下去了，没有必要的事情，做多了也是无益。
　　可是心底憋着的话还是要讲，因为我清楚的明白，除了这次，我再想和她说这些话，便是不大可能了。
　　所以即便难堪，即便无力，我也还是要讲。
　　就当为我曾经真切爱过的那个少女致意，我也只是想告诉她，我心底埋藏太深的话语。
　　所以我还是对她道：
　　“雅雅，你错了。其实在我心里，你比柯洛要重要。我从来都是这样以为，从来都是。”
　　我静静说着，觉得心里无比悲凉。可眼前的少女却只是不肯相信的看着我，冷冷的笑，太过讽刺嘲弄：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她微抿着唇角，有些倔强的姿势：
　　“莫紫璇，你和我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所以，不要试图欺骗我。”
　　“我没有。”我忍不住反驳，她却不再说话。只是冷笑着转身，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还显青稚的身影消失在花海深处，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一样的人么？却原来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有这样的结果。
　　我深深呼吸着，捂住心口的位置，却还是痛的厉害。
　　而干涩的喉头，枯涩的眼眶，都是我疼痛的证明。
　　雅雅，这些，都是我在乎你的证明。
　　可是，亲爱的雅雅，你看不见这些了是不是？
　　我哭的再惨，痛的再深，你也都看不见了。
　　亲爱的，你，看不见。
　　我终于忍不住抱着膝头哭了起来，可是再多的眼泪亦无法挽救我失去的友谊。
　　而现在的我也只能这样无力的哭着，寻求一个所谓的解脱和慰籍。
　　可是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下意识的回头，只看见高楠的脸。
　　少年微抿着唇角，站在那里，月色把他清俊的脸衬得那么安静平和。而他不说话，静静看着我的模样，多像梦里童话出现的那些少年。
　　太过美好，美好到几乎让我自惭形秽。
　　我赶紧伸手把脸上挂着的泪抹掉，他却只是轻轻的叹息，有些无奈的伸手擦我的泪。力气大的让我脸颊生疼。
　　我陡然就怒了，一把拍掉他的手，我嘶哑着声音朝他吼：
　　“你轻点！！”
　　“凭什么！？”他却是理直气壮的吼回来，大大白了我一眼，他继续伸手擦我的脸，力气不减分毫：
　　“白痴，我讨厌看你为别人哭的样子。”
　　我愣了愣，他却是继续自顾自的道：
　　“还有，我讨厌你刚才说我比不上柯洛的语气。”
　　“你，你来多久了？”我陡然就心虚起来，也不敢拍他的手了。只能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他却笑了，淡淡的模样，睡凤眼里的神色却更冷厉了：
　　“也没来多久。就是正巧听见你说我凭什么和柯洛比的那会来的。”
　　“……”我顿时被噎着了，也不敢看他了，只能任他的手用力抹着我的脸，只觉得脸颊火热。
　　他却只是定定看着我，良久，也没说话。
　　气氛沉默的尴尬，我被他那样看着只觉得如坐针毡。忍不住便轻声叫他：
　　“高楠，我……”
　　“你先别说话。”他却是毫不留情的打断我，慢慢勾着唇角，微微的笑：
　　“你虽然有那么多让我讨厌的地方。但我还是觉得你笑的样子很好看。所以，白痴，以后不要哭。”
　　“我……”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能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心脏那个地方，却绞痛的厉害。
　　可是高楠却还是微微笑着，抚着我脸的手渐渐轻柔起来。他静静看着我，突然便移开目光，然后满不在乎的笑：
　　“对了。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我下意识的就问道，他却没说话。
　　只是沉默的看着虚空，好半天，才淡淡道：
　　“我明天大概得搬去和我爸住。”
　　“啊？”我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却笑了，片刻，才淡淡道：
　　“我爸说爷爷奶奶的年纪都大了，大概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我。我不想成为老人家的负担，所以就只能搬走了。”
　　我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可是看着他极力掩藏在睡凤眼底下的那一点点悲伤，我还是明白他其实不舍得。
　　静静看着他，我忍不住就用手握住他的手。我开口，问他：
　　“你舍不得搬走么？”
　　“谁说的。”他白我一眼，却没甩开我的手，只是太过漫不经心的道：
　　“我爸那儿是复式楼，我可以一个人霸占整个二楼，有什么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没回应他的话，只是固执的重复。眼神静静看着他，我多么希望他别再用这样的方式来掩藏自己的难过。
　　可是他却是大力的给着我白眼，偏偏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舍。
　　“你要不想搬过去，可以不去。好好的和你爸爸说，他会同意的。”我忽略他的白眼，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道。
　　这次，他没给我白眼。只是恍若叹息的道：
　　“不行。我一定得去。我爷爷奶奶年纪的确大了。我至少也该懂事点。”
　　我陡然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所幸，他并不需要我的回话。
　　只是轻轻的叹息，突然转过来看着我，挺认真的模样：
　　“白痴，其实我也舍不得你。”
　　听着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我几乎是立时就愣住了。大脑很不给力的死机，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说话却还是结结巴巴：
　　“你，你别胡说。”
　　“我是说真的。”他还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如此正经认真的模样，脸颊却被月色映的通红。
　　我看着他这幅模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却急了，再三的强调道：
　　“我是和你说真的。我舍不得你，真的很舍不得。”
　　“我懒得和你说。”我被他这样的语气也弄的浑身不自在起来，也不敢笑了，只能急急的回了一句。
　　他却笑了，是那种唇角轻挑，很是温柔的笑容。在无边的月色下衬得太过英俊迷人。
　　我突然就有些怔怔的，听见他清晰的话语：
　　“喂，白痴，咱俩谈恋爱吧。”
　　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绝对的肯定句。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顿时就恼羞的直接炸毛，可是偏偏太紧张了，说话还带着结巴：
　　“凭，凭什么啊！我，我又……”
　　“凭我比你瘦，凭我长得比你好，凭我喜欢你。这么多理由，够不够？和我谈恋爱吧，你不吃亏的。”
　　听着他徐徐诱哄的口气，我都无语了。偏偏他说这么多话，我竟然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可是心里还是不甘着，隐隐，也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他见我并不回答，又说了一句：
　　“再说，柯洛也不喜欢你。不如和我试试吧。我不会比柯洛差的。”这一句话就像□□，我突然就想起刚才的雅雅。
　　想起那个一直只肯站在雅雅身后的柯洛，想起那个喜欢着高楠的雅雅，想起那个我深深喜欢的美好少年柯洛，想起柯洛喜欢的公主雅雅。
　　我喜欢着柯洛，柯洛喜欢着雅雅，雅雅喜欢着高楠，而高楠喜欢着我。
　　这就像一个太过怪异的圆圈，偏偏生在圈子里面的人，只能遵循着圈子本来的痕迹走下去。可是不断追逐的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怔怔的想着，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而高楠还是看着我，太过认真专注，我却觉得无力。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我对着他点了点头，淡淡道：
　　“好啊。”
　　如果这注定是一个永远追逐的怪圈，那如果我转身，是不是圈子里面的人就都能寻到一个圆满了。
　　我胡思乱想着，却忽视了眼前少年慢慢暗淡下去的眼光。
　　在听见我的回答后，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欣喜若狂。他只是淡淡的垂下了眼，连微笑也变得疲倦。
　　而那时的我，却只是一心想着别的事情，忽略了那个少年真实的感受。
　　也许很多年后的我会明白，那一刻，他为何垂眉叹息。
　　可是那一年的我，实在太过年少青稚，青稚到我不明白，一向骄傲的少年在听到我的那句话后，最最真实的感受。
　　我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在误会中产生。
　　所以后来的分别，其实真的早已注定。
　　即使，我真的爱你至深。
　　可你，始终不愿相信。
　　年少时，我最深的爱意。
　　所以，你我，都活该痛苦。
　　

☆、Chapter11 陪你，到这个世界的终结

　　那一晚后，高楠真的搬出了大院。
　　那天放学，我就看见周南像个小屁孩似的，可怜兮兮的跟在他身后。不怎么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唇，直到高楠要钻进他爸的车后，他才轻声叫他：
　　“高子……”
　　“干嘛啊？”高楠却是拉拉他的脸，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丧着个脸干什么？”
　　“我，我……”周南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只是深深凝视着他，然后低头小声嘀咕：
　　“我只是舍不得而已。”
　　“切。肉麻！”高楠做出个打冷战的模样，笑着拍拍他的头，像个哥哥似的嘱咐：
　　“你以后要懂事点。别老去外面找那些小混混打架。我不在了，你又打不过人家。所以，以后还是别惹事了啊。”
　　周南被他说的脸色通红，一把躲开他拍他头的手，不满的反驳：
　　“我哪里打不过他们了。要不是你拦着，我早打得那群孙子满地找牙了！！”
　　“行行行…你最厉害了！”高楠笑着敷衍他，哄小孩般的语气竟然也能逗得那猪头扬眉微笑。
　　我在旁边都看的有些无语了，高楠却突然转过来看着我。轻声开口，他的语气还有些别扭：
　　“白痴，我走了。”
　　“嗯。”我也被他弄的别扭，只能不轻不重的应了个单音节。低头，避过他的目光。
　　他却还是静静看着我，突然走了过来，凑到我耳边小声道：
　　“都要走了。给抱一下吧。”
　　“啊？”我顿时被吓着了，啪的一下推开他，我红着脸怒吼：
　　“你又在胡说什么啊！”
　　他却似乎有些失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后，便转身上车。
　　我听着汽车绝尘而去的轰鸣声后，还有些愣愣的。结果一反头就看见周南笑成一朵花的脸。
　　我愣了愣，他已经过来搂住我的肩膀，笑的特吊儿郎当欢快无比：
　　“喂，小璇子。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了。”
　　“切！滚一边去。谁和你相依为命了。”我拍开他的猪蹄，没好气赏了个白眼给他。
　　他却特贱的笑了起来，酒窝深的都能戳进去一个指节：
　　“你以后得乖乖听朕的话哦。”
　　“切！懒得理你。”我给他个白眼，正想转身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
　　我愣了愣，抬头只看见他静静看着我，从来吊儿郎当的眼神这次竟然很认真：
　　“刚才，高子和你说了什么？”
　　他的唇边还带着笑，我却觉得那么有压迫感。
　　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手却陡然被他抓的生疼。我下意识的便挣扎起来，看着眼前从小就熟识的少年，我没好气的吼他：
　　“鼻涕虫，你干什么！？”
　　也许是我的语气太严厉了，周南愣了愣。然后他颓然的放开了手，眼神有些慌乱：
　　“不好意思。抓的你疼吗？”
　　“废话！”我特有力的赏了他俩字，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跑了。
　　所以我看不见，后面的那个少年太过悲伤的眼神。
　　那些悲伤，最后都化成了伤人的刺，凝结在年少轻狂的我们身边。
　　一寸一寸，刺入心里。明明不算痛，却那么刺骨。
　　宋雅雅没过多久，便和老师提出要换位置。
　　大概也是受不了高楠每天下课就往我位置上跑的频率，那样太过频繁的次数，连周南都有些无语。
　　只是高楠本来就是清冷的人，站在我身边也只会对我冷言冷语。有时说的我无言以对后，便会对着他抓狂。
　　那时他就会笑，很开心的模样。然后手慢慢摸上我的头，像摸小狗似的叫我：
　　“白痴，你真好玩。”
　　每次我都被他气的气血上涌，可是对上少年那双满含笑意的睡凤眼后，却有些发不出火来。到最后我也只能冷哼一声，躲开他的猪蹄。
　　心，却在怦怦乱跳。
　　我没忘记他那晚说的白痴，我们在一起的话语。
　　可是除了每天早上给我带一盒热好的温牛奶，我丝毫也看不出他哪里像我的男朋友。依旧是毒舌不改，几次对我说的话都让我险些吐血。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每天下课就来我座位旁边报道。
　　大多数时候，都是冷言冷语，几句话就直接把我气的炸毛。但偶尔他也会静静站在我身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淡淡看着我。
　　见我用疑问的眼光询问他，他便会微微的笑，摸小狗似的摸着我的头。眼神宠溺而满足。
　　宋雅雅大概就是被他这样的眼光给气跑的，没几天就给班主任递了申请换座位的报告，然后我的旁边换来了一个叫做林语冰的女生。
　　她不算漂亮，但很爱笑。一笑就会露出两个酒窝，虽然没有周南脸上的那么深邃，但也算甜美。
　　她是个很活泼的女生，我和高楠他们说话的时候，她也偶尔会加入。而且说话风趣，笑容又甜美，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喜欢她。
　　日子便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在我不曾发觉的时候才发现冬天已经快到了。
　　而雅雅和柯洛已经离开我身边那么久了。
　　原来，没有他们，我也可以过的很好。
　　只是，偶尔心还是会痛。
　　他们在我生命中占了那么重要的一部分，不是挖除了，就真的会消散。
　　可是，那一年冬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事情。
　　因为，柯洛要离开了。
　　离开这座南方小城，去遥远的北方。
　　我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肯相信。
　　可是，那一天柯洛的位置空空荡荡。一整天，都没有人来。
　　而雅雅泛红的双眼似乎也说明了太多太多。
　　那一天的课我都上的心神不宁，而高楠和周南似乎也察觉到了我心情不好。难得一整天都没来打扰我。
　　反是林语冰一直问我，为什么高楠他们不过来玩。
　　我没心思应付她，只能敷衍的答着话。她问了几次，见我心神不宁，也知道我有心事，便没再问了。
　　放了学后，我也没和高楠周南打招呼，直接翘掉了兴趣班的课，匆匆赶了回去。
　　回到大院后，也没回家，只是去了柯洛他们家的那栋楼。
　　可是还没走近，我就看见雅雅和柯洛站在楼下。雅雅正在抹着眼睛，柯洛安抚似的伸手摸着她的头顶。
　　那般宠溺的动作，太过温情脉脉。
　　而我只看一眼，就明白那一副如画的风景，是我永远进入不了的局。
　　我只能躲在角落，像个卑微的小丑。
　　看那对少男少女站在一起，如王子公主般，太过耀眼。
　　可我也曾那么迷恋过王子的温柔，却原来，那些温柔都是假象。
　　王子爱上灰姑娘终究只是童话，现实里，只有公主才配得上高贵的王子。
　　而灰姑娘如果没有仙女棒，她连王子的衣角都碰不到。
　　我怔怔的想着，终于蹲了下来。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可是最想要的那个人，不会来安慰。
　　柯洛身边有了雅雅，那莫紫璇哭的再惨，又算什么呢！？
　　我太过清醒的想着，捂着快要窒息的心脏，哽咽的不能言语。
　　可是，我不知道，那一天身后其实也有个男子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我。看我哭的几欲窒息。
　　他只是看着，太过痛苦的模样。
　　最后，也只能咬着唇。直到那薄薄的唇染上鲜红的颜色，也不肯松开。
　　那一年，是初冬的第一天。
　　而觉得冷的人，原来从来就不止我一个。
　　那一天，我终究还是没能见到柯洛。
　　我只是看着柯洛温柔至极的安慰雅雅，看的我哭的不能自抑后便转身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外婆看见我眼眶红的像兔子一样，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淡淡安慰我：
　　“分离是人生必经的道路。你以后经历多了就会习惯的。”
　　“嗯。”我只是闷闷的应着单音节，晚上随便吃了点，便回房写作业去了。
　　只是坐在书桌前，面对着摊开的课本，我却始终集中不了精神。
　　勉强做了一点作业后，我还是放下了笔。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
　　厚厚的一本，写满了字。
　　而那些凌乱的字迹，苍白的语言，组合起来的东西不过也只是和一个人有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会一点一点关注那个人所做的事情。微笑的样子，温柔的样子，都是我太过熟悉迷恋的模样。
　　可如今，这些，都马上要不在了。
　　我怔怔看着日记本，突然就很想烧了它。
　　如果，那个人都不在了，我要这本全是他的日记又有什么用了。
　　我着魔似的想着，终于哭的不能自抑。
　　可是你看不到，柯洛，我自小就爱着的少年。
　　你知不知道，曾有一个女生，傻傻的爱了你那么多年。
　　我怔怔想着，却突然听见了敲窗声。
　　很熟悉的敲两下，停一会，然后再敲。
　　我一怔，几乎是惊慌失措的跑了过去。可是打开窗的时候，却不是印象中那张太过熟悉的脸。
　　只有高楠静静站在我的窗外，俊美的脸上被月光镀上一层柔和的温度。静静看着我的模样，竟有一种迷人的温柔。
　　我怔了怔，他却像我勾勾手。完全使唤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欠打。
　　我没好气的给了他个白眼，心情竟然突然好了起来。他接到我的白眼，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的笑，淡淡开口，语气是我听过太多次的清冷凉薄：
　　“出来。”
　　“凭什么啊！”我想也没想的就回了一句，语气嚣张。
　　他看着我眨了眨眼，难得竟然露出个苦恼的模样。我正得意了，就听见他听似清冷实则无赖的话语：
　　“那没办法了。你不出来，我只好进来了。”
　　“啊！？”我一愣，看见他真的准备爬窗，忙投降：
　　“诶。你等等…我开玩笑的。我马上出去。”
　　最后，我还是乖乖爬到窗外面。坐在他身旁，眼前是一片已快凋零的花海。
　　可是我才坐下，手就被他抓住，紧紧的，仿佛害怕失去一般的用着力。
　　我愣了愣，下意识的就想挣脱开。可眼神却撞上他太过炙热的睡凤眼。
　　我一惊，几乎是被烫着似的不敢再乱动弹了。
　　可是，他还是看着我，太过灼热。却让我倍感压力。
　　我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开口：
　　“高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想见见你。”他答的很快，终于移开了目光，可是下句话却噎的我几欲吐血：
　　“你不是我老婆吗？”
　　“咳咳咳……”我被他这句话噎的直咳嗽，好半天才能继续开口说话：
　　“你丫来找我到底是想干嘛啊？就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是。”他淡淡看我一眼，答了一句。然后又垂下眼，片刻，才状似云淡风轻的道：
　　“你今天下午去找柯洛了吗？”
　　我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却似乎并不需要我的答案，只是很快又自言自语的道：
　　“是去了吧。你舍不得他吧。”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绝对的肯定句。我没说话，片刻才迟疑的点了点头。我说：
　　“嗯。我很舍不得他。”
　　“切！他有什么好。”他鄙视的给我个白眼，半天也没说话。
　　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奈的沉默着。我俩便这样相对无言的坐着，只有初冬的寒风凛冽。
　　刮在我俩脸上，似乎痛的厉害。
　　我突然就觉得愧疚，看着眼前倔强沉默的少年。我只能喏喏叫他：
　　“高楠，我……”
　　说到这里，我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心里明明有那么多东西要表达，可是面对这个沉默的英俊少年时，我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太过无奈尴尬的沉默着，心里忐忑。
　　而高楠只是淡淡的看着我，清冷的睡凤眼里一派波光潋滟。可是最终他却笑了，微勾着唇角，很是温柔的模样。
　　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我闻到少年身上清新的青草香味。而他的手慢慢的，用力的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
　　仿佛想把那些太过深沉的感情一并通过那双明明稚气的手传进我的心里。
　　我听见他开口叫我，一如既往的清冷语调：
　　“白痴，你真傻。”
　　我被他拥在怀里，看不清如今他的脸。
　　只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蜷缩在他的胸前，也许是个太过暧昧的姿势，我却觉得这么安心。
　　只因为他用那种再平常不过的语调叫我白痴，只因为他似乎还是那个我所熟悉的高楠。
　　就好像这一切都还是最如初的模样，我们还停留在年少那无忧无虑的时光里。
　　那一个初冬的夜晚，我们就是这样静静相拥着。看不清彼此的面目，却还是那么安心的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在那片快要凋零的花海前，天荒地老。
　　次日清早，我出了门也没看见一向等在门口的周南。
　　我正想着他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在生气，就见他从大院门口晃悠出来，讨喜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似乎心事重重。
　　就连从我身边走过，他也恍若未觉。大大的猫眼怔怔出着神。
　　我看他那副傻兮兮的模样，也被惊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跑了过去，我一把抓住他：
　　“周南，你怎么呢？”
　　他被我一抓，似乎吓了一跳。手一抖，看见我时，才露出个安心的眼神。可是，瞬间脸色又沉了下去。
　　冷眼瞪视着我，他的脸色和锅底有的一拼。
　　我愣了愣，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已经用力挣开我的手，同时眼神有些晦涩：
　　“笨蛋，你抓的我很痛。”
　　“哦。”我赶紧下意识的放开手，看他脸色还是不快，顿时也有些小心翼翼：
　　“鼻涕虫，你怎么呢？”
　　以前每次我叫他鼻涕虫时，他都会反驳。可这一次，他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很是深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一个人沉默着往前走。
　　我再迟钝，这一刻也明白他应该是生气了。可是到底是生什么气，我却着实弄不清楚。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沉默的和他一起走向学校。
　　好在，在校门口的时候碰见了高楠。
　　我顿时就像看见救星似的舒了口气，摇摆着手大声叫他：
　　“高楠，你快过来。”
　　“怎么呢？”看见我第一次这么热情，他似乎也吃了一惊。竟然小跑着过来，才站在我身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递给我。
　　温热的气息，很是温暖。
　　我早已习惯，随手把牛奶塞进包里。却听见周南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问话：
　　“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啊？”我一惊，放牛奶的手一抖，牛奶便直接滚进包里。
　　高楠倒是还算镇静，脸色虽然很红，但到底还是答道：
　　“算吧。”
　　“算吧是什么意思呢？是在一起了吗？”周南继续问着，难得执拗的模样，似乎一定要求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难得见他这幅模样，着实愣了愣。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可是高楠却只是静静看着他，清冷的睡凤眼里似乎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嗯。我们在一起了。”
　　这话落下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周南深吸了口气闭紧眼睛。大大的猫眼里面似乎有巨大的痛苦隐藏其中。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是根本等不及我想明白。转瞬，眼前的少年又睁开了眼。微微笑着调侃我，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如既往：
　　“那小璇子，朕以后不得叫你嫂子。”
　　这话瞬间把我点着，毫不客气的一拍他脑门，我中气十足的爆粗口：
　　“嫂你妈个头！我是你姐姐！”
　　“切！”他毫不留情的白我一眼吐槽，
　　“笨蛋姐姐。”听着这个称呼的时候，我觉得心里暖了暖。他却转过脸来那么一本正经的对着一旁的高楠道：
　　“高子，以后我这个白痴姐姐就托付给你啦。你要敢欺负她，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放心。”高楠却是漫不经心的笑，接下来的那句话直接把我气吐血：
　　“她那么笨。我要还欺负她，不得遭天谴。”
　　我：“……”
　　“那倒也是。”周南却是非常赞同的点头，颇有些感慨的道：
　　“再说，欺负这么笨的人，也没成就感。”
　　“……”我终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直接对着这一唱一和的俩玩意河东狮吼：
　　“你们给姑奶奶滚！！”
　　我的河东狮吼下，是他们放肆的笑声。
　　透着少年张扬的气息，一点一点，渗入远方的天空。
　　仿佛想向全世界告知，年轻的我们，是多么幸福无忧。
　　可那一年的我们实在太过年轻，所以从来不知道，冬天就像隐藏的巨兽。在你不留意时，就会倾巢而出，啃得你尸骨无存。
　　

☆、Chapter12 亲爱的，我们私奔吧

　　当天气开始彻底转凉的时候，我才发现柯洛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他走的太匆忙，甚至都来不及和我告别一下。
　　可我也清楚的明白，他不告别，不过是因为我不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人。
　　可是雅雅似乎也从那个少年离开的阴影中缓过神来，她还是那么受人追捧的小公主雅雅，身边从来就不会缺了愿为她赴汤蹈火的骑士。
　　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固执的不肯忘记那个少年，即便，他从来从来就不是我的。
　　在这座南方小城里，冬天不是像北方城市那样的干冷干冷。而是刺骨的湿冷，几乎能冷到人骨子里。
　　教室里没有暖气，更别提空调。当我在校服外面开始加上第一件厚重的棉外套时，高楠开始每天送我回家。
　　他现在搬去和他爸住，我俩其实很不顺路。何况，还有周南每天和我一起走，我便让他别送我。
　　可他却固执的很，即便每次送完还得穿过一条街才能坐到公车。他还是乐此不疲，一下课就把我的书包抢了过去。摆着张臭脸，要我动作快点早些回家。
　　周南在他开始送我的时候，就笑着说不当电灯泡，每天找着奇奇怪怪的理由不和我们一起回家。
　　我虽然很恼怒他这个样子，却也没有办法。久而久之，便随他去了。
　　只是今天走在街上却似乎特别冷，我蜷缩在棉大衣里，还是冷的难受。只能咬牙打着哆嗦，手放在口袋里也还是不暖和。
　　我缩着脖子，走的很快。高楠就在我身边，他似乎也冷。但却还是倔强的挺直着脊背，抿着的薄唇被冷风冻得苍白。
　　我实在冷的受不了了，便对着他认真提议：
　　“要不，咱俩跑步回家吧。跑着跑着，脚就暖和了。”
　　“切！白痴。大街上跑步，你傻不傻啊。”他嗤之以鼻，淡漠的睡凤眼里是完完全全的鄙视。
　　我瞬间就被他惹怒了，狠狠给他个白眼，我说：
　　“反正我跑。”说着，我就跑了起来。
　　可是才跑两步，那个一开始鄙视我的人也跑了起来。就在我身边，他还是一脸的高高在上的趾高气扬：
　　“傻愣着干什么。你不说要跑步吗。”
　　“你不说你不跑嘛。”我拿话堵他，他却只是不屑的冷笑。俊美的脸上满是理直气壮：
　　“我后悔了行不行。”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在心里腹诽着，还是和他跑了起来。
　　一路小跑着，脚倒是真的慢慢暖和了起来。但是手却还是很冷。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一起，摩擦着取暖。
　　可是在这凛冽的寒风下，明显没什么成效。我的手依旧冰凉冰凉。
　　而身旁的人却突然伸过手，一把抓住我的放进他的口袋里。
　　我一惊，几乎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却只是淡定望天，握着我的手似乎有些抖。可是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凉薄：
　　“你不是冷吗。我口袋暖和。”
　　我默了默，终究还是没忍住。很不给他面子的拆他的台，我说：
　　“你口袋还没我口袋暖。”说着，我就想把手抽出来。
　　却被他握的紧紧的，放在他口袋里。他看着我，挺认真的说：
　　“两个人握在一起，就会暖的。”
　　我愣了愣，看着他虽然红着脸却还是无比认真的眼神，终于还是安安分分的将手放在他的口袋里。
　　即便他的手也不暖，可两个人握在一起，纠缠的体温下，两只冰冷的手似乎也能慢慢暖和起来。
　　我们就这样，在他的口袋里，十指紧握，慢慢走回了家。
　　快到大院的时候，他才放开我的手。大概也是怕遇见熟人，我俩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像普通同学一样慢慢走着。
　　到了大院门口，我和他说了再见，便想回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愣了愣，回头问他：
　　“还有什么事？”
　　他似乎也是情不自禁的拉住了我，脸色顿时就有些尴尬，好半天才坑坑巴巴的道：
　　“白痴，今晚会下雪吧。”
　　“啊？”我完全莫名其妙，看他挺认真的盯着我，只能强笑着点头：
　　“大概吧。”
　　“要是今晚下雪，我们出来看雪好不好？”
　　“啊？”我连连发出这样白痴的声音，倒真有点坐实白痴这一称号。而他盯着我的眼神那么认真，认真到让我都有些招架不住。最终我也只能敷衍的点头：
　　“好啊。”反正这里已经三四年没下雪了，总不可能你说下就下吧。
　　我在心里腹诽着，终于能够转身回家。
　　却没看见后面少年注视着我时，那么深情眷念的目光
　　外婆早就煮好了饭，我吃完以后便进房写作业。
　　写完作业后去洗了澡，我躺在床上看了会杂志就打算关灯睡觉。
　　可是关了灯，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反侧。
　　最后我只能无聊的摆弄着手机，想着要不要和高楠发短信。只是考虑再三还是觉得算了，正当我打算关机睡觉时，手机却猛的震动起来。
　　在清幽安静的夜色下，闪着幽蓝的光芒，有些诡异。
　　我愣了愣，看见屏幕显示是高楠。
　　迟疑了片刻，还是接通。然后那边就传来他略高的声音：
　　“白痴，下雪了。”
　　“啊？”我一愣，然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我走到窗前，掀开窗帘。果然看见外面飘着细碎的雪花。纯净而温暖。
　　我已经快四年没看过真正的雪，这样咋一看见，着实让我兴奋不已。
　　而电话那头的人也明显很兴奋，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漂亮吗？”
　　“很漂亮。”我情不自禁的回应道。
　　却突然听见他不高不低，却刻骨温柔的声音：
　　“喂。亲爱的，我们私奔吧！”
　　我愣了愣，完全没反应过来。
　　那边他又提高了声音，太过灼惑人心了：
　　“亲爱的，和我私奔吧。”
　　他这次用的是完全的肯定句，我立马反应过来。几乎是惊慌失措的打开了窗户，直到那扇窗全打开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而那个叫我私奔的少年，就站在那一片花海前。轻轻呵着气，微笑的看着我。英俊的就像我小时候偷偷幻想过的童话里的那些温柔王子。
　　我只觉得心跳的很快，那一头的他已经把电话放下。
　　静静凝视着我，他笑的那么迷人。无声开口，他用嘴型对我说：
　　“高夫人，我们私奔吧。”
　　我突然就完全反应过来，头脑发热，心也跳的很快。
　　而他已经慢慢走到我的窗前，看我大睁着眼看着他，便笑的越发温柔。抓着我放在窗台的手，他半挑着眉，太过灼惑的问我：
　　“私奔，好不好？”
　　“好！”我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他这句话，一说完就打算爬窗。
　　却被他笑着制止住，看我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他只能拍上我的头，力道不轻不重，脸却有些红：
　　“白痴，你不换衣服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了睡衣，顿时也有些羞赧。
　　我俩便这样隔着窗，一个脸红的像番茄，一个脸红的像螃蟹。两两对望，明明都那么像傻瓜，却还是开心幸福的不得了。
　　好不容易，我才缓过神来。
　　也顾不得脸红了，我赶紧关了窗户。快手快脚的换了衣服，套着厚重的棉外套，动作也有些迟缓。
　　半天，我才从房里爬了出去。
　　而那个少年，就站在我身旁。有些激动的看着我，嘴里呼出的热气都直接打在了我的脸上。
　　“去哪啊？”我也很激动，也许因为这是第一次那么疯狂，我连手都在抖。
　　他却紧紧握住我的，虽然也在抖，但温暖又坚实，让我如此安心。
　　他没回答我的话，只是紧紧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出那片已经完全凋零的美人蕉花海。
　　我紧紧跟在他身后，呼吸着他呼过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令人沉醉的感觉。
　　然后我听见他的话，淡淡的，只是声线在颤抖：
　　“白痴，你知道吗。那天看着柯洛这样牵着你的时候，我就一直都想这样做。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资格。现在我虽然可以这样牵着你，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拥有了可以握住你不放的资格。白痴，我不会比柯洛差。所以，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愣了愣，片刻，才慢慢笑出来，只是笑容里到底还是实实在在的透出一点点无处可藏的悲伤。我说：
　　“你是笨蛋吗？我都跟着你私奔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少年静静的看着我，好久好久，才自嘲的笑道：
　　“对啊。我真笨了。可能是因为，和你待久了，也被你那种白痴气场传染了吧。”
　　他夸张的笑着，顿时就遭到我一个毫不留情的白眼。我正想说话，却听见他又道：
　　“是啊。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好了！反正你终归都是我的啊。我又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笑着说话，语气明明是那种欢快的语调，为什么我却觉得他好像有些悲伤了。
　　只是那些悲伤都是现在的我读不懂的东西，所以我也只能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一起笑。笑的那么放肆，没心没肺。
　　不一会儿便走出了花海，他还在继续带着我往前走。
　　我有些忍不住，又问了他一遍：
　　“我们去哪啊？”
　　这一次他终于回答我了，只是缓缓回头，他看着我笑，太过迷人：
　　“我们的天涯海角。”
　　“啊？”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带着我狂奔了起来，深冬凛冽的寒风簌簌刮在我们还那么年少的脸上。
　　可他握我握得那么紧，好像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一辈子都不会丢失。
　　而那句我们的天涯海角却让我那么心动，就像许多人年少时也曾做过的那么美好的梦。多希望一个人陪着你一起，不管不顾一切，只是去那世界洪荒的尽头。
　　而今，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即便他已不是我记忆最深的那个人。也还是会感动，也还是会心动。
　　因为，记忆深处会记得，他曾许过你那么疯狂的梦。
　　后来的后来，当你可以那么冷清淡然的对我说，莫紫璇，你真贱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你曾许过这个贱人一个这么疯狂的梦。
　　我从来就是最中规中矩的孩子，我所有的最疯狂的记忆，最美好的东西都是被你一点一点侵占拿走的。
　　不管是抢还是夺，不管是爱还是恨，你终究都是深深刻在我记忆骨头最深处的那个人。
　　因为只有看到你，我才能看到年少的我自己。
　　最后我们当然不可能去什么天涯海角，事实上，我们只是疯狂的奔跑在这个落雪小城的长街窄道，我放声大哭或大笑。
　　而他就站在那里，一直一直陪着我，看我像个疯子一样乱七八糟的发着疯。
　　他不会冷嘲热讽，只是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然后带着我拼了命的奔跑起来。
　　而那一年，在那个我们一起肆意奔跑的雪夜里，我似乎真的有看见天涯海角。
　　很多年后，你们都已经不在我身旁了。
　　我也曾独自去过那个世人口中所谓的天涯海角。
　　迎着那里的海风凛冽，我闭着眼，想感受这个真正的天涯海角。
　　可事实上，我却再也没有那种感动的快要死掉的感觉。
　　心口的那个地方已经冷却很多年，而年少的你们似乎还在我的眼前，痴痴缠缠不休。
　　可那时的我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做什么了，我所有的感情似乎早已被消耗殆尽。所以最后只能看着那块刻着天涯海角的石碑，一点一点的落泪。
　　可我最爱的人，你看不见。
　　我的伤心，我的难过。
　　那时，都与你无关了。
　　即便那时的我已经明白，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天涯海角。
　　

☆、Chapter13 我们美好的小日子

　　玩了一晚的滋味当然是甜美的，只是早上起来就实在太痛苦了。
　　外婆一连来我房间叫了我七八次，念叨声催魂似的在我耳边不断回荡。我才不甘不愿的爬了起来。
　　只是哈欠才打到一半，看见旁边闹钟显示现在几点后，我就彻底清醒了！
　　开玩笑，七点三十五，我们八点就早读了。这不是要我命么！？
　　我欲哭无泪的穿衣梳洗，速度快的远远超过我以前最快的记录。
　　等一切弄妥当后，我早饭也来不及吃，只是草草喝了杯牛奶，和外公外婆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出门。
　　一路狂奔的结果也还是没赶得及冲进校门。
　　我们学校的校门一般七点五十五就直接关闭，晚到的学生都要被记名次，扣班级分的。
　　我倒是不在乎那点分，但班主任在乎啊！
　　想到班主任黑了的那张脸，我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忍不住就想咒骂害我迟到的罪魁祸首，结果还没骂出声来了。就见他特优哉游哉的从远处走来，双手还是习惯性的兜放在裤子口袋里，不合身的校服上罩着厚重的棉外套，被深冬的寒风吹的高高鼓起。
　　他看见我时也是一愣，然后特让我吐血的问了一句：
　　“你怎么还在这晃悠了？要迟到了。”
　　到底谁晃悠啊！？我都无言以对了，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见他一脸淡定的模样，便忍不住鄙视：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嗯哼。”他倒是挺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脸有些红。然后左顾右盼的转移话题：
　　“咱进去吧。得迟到了。”
　　“已经迟到了，校门都关了！你个白痴！”我狠狠给他个白眼，实在忍不住鄙视他。
　　他被我这样一说倒也不生气，只是趴在墙角张望。好半天才淡淡道：
　　“真的关了啊。”
　　“……”为啥我觉得才过了一晚，他就有智商退化的趋势。我在心里无语凝咽着，听见他继续道：
　　“那也没办法了。你跟我来吧。”
　　“去哪啊？”我忍不住问道，瞬时便招了他个白眼：
　　“问那么多干嘛！？跟着就是了。”
　　“……”
　　最终还是跟着他一起绕过学校正门，我们在学校的后墙边停住。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把我带这边来干什么，就见他已经动作很利索的取下书包外套扔了进去。见我还傻愣着看着他，便没好气的赏了我个白眼：
　　“还傻愣着干嘛？书包和外套给我。”
　　“哦。”我只能喏喏应着单音节，下意识的就把书包和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然后我那个干干净净的粉红色书包和外套也惨遭了和他书包外套一样的待遇，被他特利索粗鲁的就给扔进墙里。
　　我连一声叫唤都没叫出来，就听见一声忒响亮的重物落地声音，直听的我心惊胆颤。
　　他轻车熟路的做完这一切倒是很自在，见我呆了似的看着他，也没理会我。只是特干净利落的一个跳跃撑手抬腿，人就已经坐在了高墙之上。
　　我已经完全不在状况中了，只能特傻的张着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估计和呆头鹅有的一拼。
　　他看见我这个样子，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见我还是痴痴傻傻的没反应，也只能出声提醒我：
　　“白痴，你还不过来。”
　　“过来干啥啊？”我特傻的问他。毫无疑问的换得他哈哈大笑，捂着笑疼的肚子，他面目扭曲：
　　“白痴，你为什么这么搞笑！？”
　　“……”
　　终于等他笑够了，他才好心解释：
　　“你过来，我拉你上来。”
　　“哦。”我这才反应过来，见他还在拼命忍着笑意，顿时恼羞成怒：
　　“不准笑！！”
　　“好好好。高夫人，你最大。”
　　“谁是高夫人啊。”我忍不住小声嘀咕反驳，手却还是紧紧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他却不握住我的，只是撑在墙头上似笑非笑：
　　“不是高夫人我可不拉你啊。我的手是我家夫人专用的。”
　　“……”
　　“怎么？到底是不是高夫人？”
　　“好好好。我是高夫人，我是高夫人。行了吧？”最后我只能妥协，哄小孩一般的敷衍他。
　　他却竟然很高兴。笑的像个花痴似的一把握紧我的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使力的，我只感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拉了起来。
　　我从小爬窗，手脚当然灵活，下意识的便用脚勾着墙，在他的帮助下也爬上了高墙。
　　等我坐稳后，就听见他特正儿八经的声音：
　　“高夫人，您真该减减肥了。开始拉你，我都快有种缺氧的感觉呢。你说你是该有多重啊？”
　　“……高楠，你给姑奶奶滚！！”我忍无可忍，若不是还坐在高墙上不敢乱动，我真得一脚把他给踹下去。
　　可是我话才落下，他便很自觉的自己跳了下去。然后捡起一旁的书包，笑的特欠打：
　　“既然是高夫人的指示。那小的遵命，这就滚。”
　　我顿时就急了，这墙虽然不算高。但我从小就惧高啊，他不帮我一把，我怎么敢跳下去！？难道得坐在这里坐成化石么！？
　　想到这种可能，我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偏偏还拉不下面子，只能特凶悍的叫他：
　　“喂！你给我回来。”
　　“不是你叫我滚的么？”他轻轻向我眨眨眼，睡凤眼里一派笑意。
　　“我…我后悔了行不行！快回来！！”
　　“你说后悔就后悔啊！”他却充分发挥他的无赖本色，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说句好听的来听听。”
　　“你要我说什么啊？”我都快无语凝咽了，在这墙上坐的我头晕眼花的。最重要的是要不尽快赶去上课，我怕连早读后的第一节课都赶不到。
　　可惜从来就是坏学生典范的高楠一点也不会感受到我此刻的焦急，只是挺认真的蹙着眉考虑，然后白皙的脸便渐渐泛起红来。
　　我正想说您老发什么春了，就听见他虽然结巴却很坚定的声音：
　　“嗯，叫…叫句老公来听听。”
　　“……高楠，你丫个臭流氓！！”我要现在站在他身旁，我一定踢得他半身不遂！！
　　不过显然我没这个机会，所以只能听着他结结巴巴的叫嚣：
　　“干…干嘛！！我又没说错，我本来就是你老公。”
　　“……”为啥，为啥，我一开始没发现他原来这么流氓。我在心里默默垂泪，听见他继续道：
　　“快点叫。不叫我走了。”
　　“……”我在心里唾弃他一百遍，但好女不吃眼前亏。叫一声又不会怎么样！我在心里给自己不断做着心理建设，然后终于特小声特没骨气的叫了：
　　“老公。”
　　叫完我自己都要吐了，脸上滚烫滚烫的。而那样低不可闻的声音竟然也被他听见了。
　　少年的脸顿时红的一发不可收拾，半咬着唇，一副太过羞涩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只是睡凤眼里那隐藏不了的笑意却还是生生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慢慢走了过来，他向我伸出双手，太过坚定可靠的模样，也让我心在轻轻颤抖。
　　我为了掩藏住自己此刻的心虚，只能胡乱的叮嘱他：
　　“你要抱紧啊！要我摔着了，你可赔不起。”
　　“嗯。”要换做往常，我这样一说，他定和我拌上嘴了，以他的毒舌程度，少不了又得刺激我一顿。
　　但此时他却只是坚定的对我应了个单音节，却仿佛给我承诺了全世界。
　　“你，你别嘴上说的好。要我真摔着了，我打的你变猪头！”
　　“嗯。”他还是应着单音节，静静看着我的模样，实在太过让人沉醉。
　　我连忙别开目光，嘴上却道：
　　“我跳了。你要接稳我啊。”
　　这次他没有再应单音节，只是用行动给了我最好的回答。
　　被他整个抱进怀里时，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脸上估计也红的一塌糊涂。
　　他温暖的呼吸，一点一点，打在我的颈侧。
　　而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
　　为我们年少的爱情，静止。
　　我们只听着彼此的呼吸，就好像可以一眨眼就到老了。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就一把推开他。捡起地上的书包，我突然又记恨起刚才出的那一桩事。
　　看他还傻傻站在那里，没什么反应，我也不打算客气了！
　　直接上去狠狠一脚踩上他的脚，我咬牙切齿：
　　“老公老公，老你妈个头啊！你个臭流氓！！”说完，我转身就跑。速度快的要突破我以往任何一次体育成绩。
　　他也被我一脚踩回神来，除了惨叫，还有怒吼：
　　“莫紫璇，你丫给我记着！！”
　　我哈哈大笑，脚下更是跑得飞快。
　　所幸，虽然早读迟到了。但好在赶上了第一节课，班主任早读的时候也没有来巡视。所以我和高楠也算逃过一劫。
　　不过下课的时候，高楠就一脸气势的晃了过来。
　　我赶紧起身想躲，还是没来得及，才出走廊就被他抓个正着。定定看着我，他清冷的睡凤眼里笑意盈盈：
　　“行啦！莫紫璇，你可真长进！还敢踢我啊！？”
　　“怎么着了呗！”我梗着脖子朝他叫板，被他不轻不重的赏了个爆栗。
　　于是我捂着被打疼的头顿时蔫了下来，忍不住狠狠剜他一眼，他却笑的更欢。
　　手伸出来慢慢摸着我扎好的头发，他突然开口：
　　“喂，白痴，这周末我们去约会吧。”
　　“你才是白痴。”我几乎下意识的就回嘴，突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忍不住就瞪大眼睛看向他，却正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睡凤眼。
　　我一怔，赶紧移开目光，同时嘴上还结巴着：
　　“约…约什么会啊！无聊。”
　　他却也不生气，只是难得温柔的抚着我扎好的头发道：
　　“就当你补偿我的呗。我开始被你踩的那一脚，现在还痛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体重，真用起力来，我脚非断不可！”
　　“……”听着他煞有其事特认真的声音，我终于没忍住，一个白眼翻过去，把他推了出去：
　　“你给我滚。”
　　“你答应了我就滚！”他答得特铿锵有力，那副无赖模样，已经让我我无言以对了。
　　偏偏他还笑着，静静看着我。少年薄唇微挑，太过清隽的脸上笑容浅淡，却是灼惑人心：
　　“你答不答应？”
　　我被他这样的神色盯得恍恍然然，不自觉便点下了头。
　　直到听见他的笑声后，我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就哀怨自己怎么又一次踏上贼船，同时在心底唾视他的卑鄙无耻，竟然用起美人计来！！
　　可是，我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班上的女生都说他长得好。
　　这样精致的眉眼，微笑的表情。就算不说话也足以让人沉醉。
　　可是这么美好的少年，喜欢的人，是我。
　　只有我，而已。
　　这该是多么值得人骄傲的事情。
　　想到这，我陡然便笑出声来。太过美好的感觉了，几乎让我心尖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而他却不知道，我到底在笑什么。有些惊吓的问我：
　　“你在傻笑什么？”
　　“你才傻笑！”我给他个白眼，他竟然还能笑的欢快无比，深刻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欠虐。
　　再次伸手抚上的我的头发，他突然淡淡笑道：
　　“呐，白痴。约会那天你把头发放下来吧。”
　　这么简单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我蓦然失神。心口的地方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可眼前的少年却还是微微笑着，太过动人心弦。
　　“回教室吧。快上课了。”
　　“哦。”我傻傻应着单音节，跟着他的步伐，亦步亦趋的往教室走去。
　　只是这样踩着他离去的痕迹，一步一步，实在太过窝心温暖。
　　就像他永远都站在我的前方，为我挡去伤害风雨，悲伤离别。
　　只是才过了走廊转弯，就撞上了周南。
　　他淡淡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反是高楠笑着对他道：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他反问一句，似笑非笑。只是语气里的敌意，谁都能听的分明。
　　我和高楠被他这样的语气弄的都是一愣，他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片刻却是突然又笑了，看也没看我们一眼，他大大的猫眼只是盯着虚空，最深层的东西我却看不清楚。
　　我听见他淡淡的笑语，倒是和平时一样：
　　“哈哈。我开玩笑的。我来这边抽根烟，正巧就撞上你和嫂子了。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啊！见谅见谅。”
　　他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模样，微笑的弧度也和平时并未二致。我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高楠最后也只是和他说：
　　“那你动作得快点，要上课了。”
　　“嗯。”他淡淡点头，看着我和高楠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便对我们挺潇洒的挥挥手：
　　“你们快回吧。我抽完就回去。”
　　我还想多说点什么，高楠却已经率先点头答道：
　　“好。”说着，便用催促的眼神让我走。
　　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能跟着他往前走。可到底最后还是没忍不住，我悄悄回头，想看他一眼。
　　却见他也正看着我，手中夹着半根未抽完的烟。动作熟稔，姿态却未免太过落寞。
　　我觉得心里一突，还没来得及想这是怎么回事，他便笑了。
　　圆圆的猫眼弯成两个小月牙，嘴角边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口白牙晃得我眼睛疼。他无声的用口型叫我：
　　“小璇子。”
　　却是与平时并无分别的模样，哪里有什么落寞感伤。
　　我忍不住就白他一眼，暗暗腹诽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下午放学以后没有兴趣班的课，周南本来开始还答应和我们一起走的。可是放学的时候，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了，笑的特欠打的对我们道：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啦。”说完，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剩下我和高楠面面相觑，实在尴尬。最终还是高楠清了清嗓子，然后目光不自在的移向别处，故作镇定的道：
　　“那，走吧。”
　　“哦。”我呆呆应着单音节，跟着他并肩走出了校园。
　　一路上都有些沉默，我和他其实都不是少话内向的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比别人能聊得更多。
　　但好像经过昨晚和早上那一出后，我俩就变得奇奇怪怪，处处都透着尴尬，偏偏即便如此也是无法。
　　我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突然听见他道：
　　“你想不想吃四个圈？”
　　“……”
　　昨晚才下了雪，虽说现在雪停了，却还是能冷的人牙齿打颤。而他竟然叫我吃冰棍，不是有病是什么！？
　　我有点无语，可撞上他殷切的目光，竟然鬼使神差的点头道：
　　“好。”
　　话一落下，他便笑了。转身向校门口的小卖部跑去时还不忘叮嘱我：
　　“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我看着少年还太过青稚的身影跑远，不一会儿便捧着两根冰棍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根，他拆了另一根的包装纸，便吃了起来。
　　只是才放入口中，便冷的狠狠倒抽了一口气，显然是被冻着了。
　　我顿时便被他逗乐了，捧着冰棍哈哈大笑。估计是笑声太嚣张，瞬间便惹得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我听见他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还不吃啊？待会得融化了。”
　　“切！你骗猪啊！现在是冬天又不是夏天。”我白他一眼，他却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冰棍，动作利落的拆了包装，然后在我没反应过来时，把冰棍塞进我嘴里，同时还洋洋得意的道：
　　“怎么样？好吃吧？”我被冷的打了个激灵，又不能说话。只能伸手先把嘴里的冰棍拿出来，却正巧碰倒他还没撤下的手。
　　我愣了愣，他已经帮我拿了下来，然后把冰棍柄递给我，脸上有些红。
　　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接了过来，呆呆的啃着。
　　我俩又恢复到了默不作声的状况，只是一路走着，啃着冰棍。
　　虽然还是被冷的一声一声的抽气，却到底还是在里面尝出了那浓浓的甜味。
　　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状似无意的抓住了我的。
　　我愣了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他。却只看见他板着脸竭力装着平静的模样，那一刻，我突然就觉得好幸福。
　　紧紧抓住他握着我的手。
　　而那一年的十指相依，本是我们永不分离的誓言。
　　

☆、Chapter14 十年以后，我娶你

　　星期六很快就到来了，我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那天却还是起了个大早。
　　弄的外婆大惊小怪的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大好的周末不在床上赖床。
　　我被问的异常心虚，只能低着头答道：
　　“今天和同学有约，总不能迟到吧。”
　　“那倒也是。”外婆笑着摸摸我的头，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道：
　　“我家璇璇长大了，懂事了。”
　　“外婆！”我有些不自在的躲开她的手，同时在心里嘀咕着要是她知道我是和个男生单独出去，还会这样说么！？
　　快手快脚的洗漱完，我回到房间的梳妆镜前开始下意识的梳起了头发。
　　拿着发圈，我正准备扎起，却突然想起那天高楠对我说的话：白痴，约会那天你把头发放下来吧。
　　我的手一抖，想了想，还是把头发放下。仔细的梳顺以后，我看着自己过肩的长发散落在肩头。
　　我的发质很好，没拉过没烫过，头发因为细幼，所以比较直顺。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散下的乌黑的发，比较白皙的脸。虽然没有宋雅雅长得那么精致漂亮，但也还算勉强过的去吧。
　　我怔怔想着，又挑了衣柜里那件只穿过几次的米色外套。大大的牛角扣扣到胸前，而淡淡的米色更衬得我皮肤白皙。
　　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我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出门离家。
　　和高楠约在八点半在市中心广场见面，我本来以为自己是早到的那一个，谁知道去了那里才发现他已经站在那里了。
　　少年今天穿一件深黑色的羽绒衣，合身的牛仔裤，脖子上围着一条驼色的围巾，肩上是个很酷的单肩包。大概是来了许久，本来就白皙的脸更是冻得苍白。
　　他双手还是习惯性的兜放在口袋里，淡漠的睡凤眼四处张望着，明显是在看我到底来了没。
　　我正想叫他，他就已经发现了我。苍白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个笑容，更衬得眉目英俊，气质如画。
　　他几乎是用小跑的向我走来，才到我身前，就从包里掏出盒牛奶递给我，竟然还是淌着温热的气息。
　　只是我无意中接触到他的手却冰凉冰凉，和那盒温热的牛奶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了，拿着吸管喝起牛奶，我挺愧疚的问他：
　　“你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他笑的淡淡，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凉薄：
　　“只是这里风大。我手一下就被冻冷了。”
　　“哦。”我只能顺着他的话应着单音节，然后再自然不过的抓住他的手，我用自己掌心的温度试图希望能温暖他。
　　但明显没什么成效，所以我只好抓着他的手朝他冰凉的手哈气。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所以又问道：
　　“是不是我记错了。咱们约的时间不是八点半。”
　　“不。你没记错，是八点半。我来早了而已。”他静静盯着我说着话，睡凤眼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最后看我还是一脸不自在，便淡淡勾唇，露出我所熟悉的那种有点儿坏坏的笑容：
　　“干嘛！你真不记得了。果然是白痴！”
　　听着他一如既往的恶劣语调，我顿时就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也不客气：
　　“也不知道是谁早到了。连自己约好的时间都记不得。你比白痴还白痴！！”
　　“对。就因为我比白痴还白痴，才会爱上个白痴。”他绕口令一般的说着话，却让我蓦然卡壳。
　　我觉得脸上在升温，他却一点事也没有。只是再自然不过的牵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凉很冷，冻得我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却笑了，紧紧抓住我的，他说：
　　“白痴，走吧。”
　　“去哪啊？”我现在对白痴这个称号几乎已经完全免疫了，听见他叫我也没多大反应，只是下意识的回握住他的手，问他。
　　“跟我来呗。”他笑的眉眼弯弯，很是温柔的模样。我看的久了，就想一直沉溺在其中，永远永远，也不要出来。
　　他带我去了教堂，在市区的一个偏僻角落，不算大，只是外面种了大片的香樟树。在这样冷的冬天也依旧长青着，仿佛永不会凋零。
　　我怔怔看着，很是喜欢。他却笑了，抓着我的手，走了进去。
　　里面正在举办一场婚礼，这座小城信基督教的不多。所以大多时候，这里都很冷清。而今天却是难得热闹。
　　来了很多人，最里面的是新郎和新娘。新娘挽着新郎站在神父面前，周围有很多人，但难得都很安静。
　　我和高楠虽然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却还是可以很清楚的看清里面的一切。
　　我听见神父对新娘的问话，和电视里面的一模一样。可只有真真实实的听着的时候，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震撼和感动。
　　他说，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不由自主的抓紧身边高楠的手，听见了新娘坚定如斯的回答，然后是同样的问话，和新郎同样坚定的回答。
　　我和高楠紧紧握住彼此的手，静静看着里面的一对新人由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变成一对夫妻。只觉得彼此的血液似乎都融进了对方的身体。就好像，那对被神祝福的男女是我们一样。
　　我听见他随着新郎小声的说，我愿意。只觉得心，似乎跳的厉害。而那个少年只是太用力太用力的抓紧我，直到骨节泛白，也不肯松开。
　　最后的最后，是神父的祝福，他说，
　　圣父圣子圣灵在上，保佑你们，祝福你们，赐予你们洪恩；
　　你们将生死与共，阿门。我主洪恩与你们同在。
　　我听见热烈的掌声，然后是尽头的新郎亲吻新娘。
　　一切都是那么的庄严神圣，幸福美满。而我悄悄回头看身边少年时，却蓦然想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那么幸福的时刻。我却几乎控制不了自己，只想好好的放声大哭一场。
　　后来的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了当年自己那时的心情。
　　太幸福，就太悲伤。
　　乐极生悲，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是遵循着这样的轨迹，一点一点，走向结局。
　　而你和我，从来从来，就不会成为例外。
　　我们等到婚礼结束后就走出了教堂。
　　这座小城，有一条长长河流贯穿全城。我们便是沿着这条长河，紧紧牵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像是要走到这条长河尽头。
　　可是，终究还是不能走到尽头。
　　就像我们这漫长的一生，信誓旦旦说好生死与共的人，终究不能陪你走到尽头。
　　最后的最后，终究只有自己，形单影只，一个人，天荒地老。
　　我们在河边的护栏上坐下，迎着凛冽的寒风，像俩个傻瓜一样的，冷的直打哆嗦，却谁也不肯说换个地方。
　　我和他，就是这样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胡乱的聊着没有营养的话题。
　　互相拌嘴几句后，却突然都沉默了起来。
　　好半天，我才听见他格外认真的问话，淡淡的声音，却一字一字都打在我心里：
　　“呐，白痴。你信耶稣么？”
　　“还好吧。我虽然是基督教徒，但不是最忠实的那种。”
　　“我也差不多。”他微微的笑，然后又是沉默。只有凛冽寒风，呼啸而来，吹进我们的骨头里，是刺骨一般的冷厉。
　　片刻，他握着我的手似乎更紧了点，然后是他故作镇静淡然的声音，明明发着抖，偏偏那么要强的不肯承认自己的紧张。他说：
　　“那个，要是以后我们结婚了，也来这里好么？”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脸砰的一下就迅速升温了。而他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一样是脸色通红的看着我，睡凤眼里藏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期待。
　　我们就这样特傻的互望着，听着对方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似梦非梦。
　　他的脸慢慢向我靠近了一点，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的气息清晰可闻，那些炙热的，滚烫的呼吸一分一毫都打在我的脸上，透过皮肤，渗入骨头，成了永久不可磨灭的痕迹。
　　嘴唇感到湿热的时候，我还有些懵懵懂懂。然后压在我身前的那个人似乎加大了一些力量，我感觉到唇上的压力蓦然重了许多。
　　接着是他轻轻的啃咬，有点笨拙的样子，甚至牙齿都磕碰到我的。
　　而那一刻，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任他笨拙又紧张的亲吻着我，看着眼下慢慢流淌的河流，紧张到几乎忘记了呼吸。
　　直到他离开我的唇，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我的初吻，算是交代出去了。
　　而眼前那个少年还是傻傻看着我，漂亮的睡凤眼里水光盈盈。然后他慢慢勾唇，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温柔笑容。
　　我听见他的声音，温暖的，柔和的灼惑，他说：
　　“我爱你，莫紫璇。”
　　而我已经完全忘记反应，只能傻傻的抿着唇，死盯着他。像要把这个人好好的烙印进骨子里，却终究不能如愿以偿。
　　他看我盯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开口。
　　我们就这样相互凝视着彼此，好久好久。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我们在这一刻凝固定格，成了风化不能忘记的记忆。
　　最后是我终于撑不住，这才特煞风景的开口道：
　　“那个，我的脚好像麻了。”
　　“……”他无语的看了我一眼后还是蹲下身，慢慢伸手揉搓着我的小腿，他头也不抬：
　　“好点没？”
　　“嗯。”我看着他露出的那一段雪白的后颈，微微的笑，像个傻瓜一样，幸福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到我的腿终于有了知觉后，我才从护栏上跳了下来。他很自然的扶住我，太过温柔顺手的模样，让我忍不住从脸红到脖子根。
　　他看着我的窘样，顿时大笑。笑了好一阵才从一旁的草地上拔了两个还算青绿的小草。
　　我愣了愣，见他动作有些笨拙的用小草绕成一个圆环的形状，突然收敛了笑容，然后特认真的看着我，他轻轻开口，语调温慢：
　　“那个白痴，十年以后……”
　　“啊？你说什么？”他后面那句声音太小了，以至于我实在没有听清楚。
　　偏偏他却以为我是故意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好难看。好半天，才从喉咙里闷闷挤出声音来：
　　“没什么。”
　　“哦。”我闷闷应了一个单音节，他却已经狠狠一把抓过我的手，不容拒绝的把草戒指套进我的无名指。那些草有些扎人，我却不觉得痛。
　　只是傻傻的看着他，听见他的声音，那么坚定如斯：
　　“莫紫璇，十年以后，我要娶你。”
　　我怔怔听着，突然之间就好想哭。
　　后来的很多年，也曾有人问过我，他说高楠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我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的记着，几乎都成了执念。
　　我听后只是笑笑不答，习惯性的抚摸着自己的无名指，那里空空如也。我却似乎又想起那一年冬天，你紧握着我手的模样。
　　只是那个草戒指已经枯黄，而那个说着十年以后我娶你的人已经不在。我却还是不肯忘记，几乎自虐的，念念不忘，执迷不悔。
　　而你问我，为什么要记得。
　　也许只是，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他给的。
　　也许只是，那些第一次，全是我此生，最深最美好的记忆。
　　

☆、Chapter15 这一年，冬天好冷

　　在下了几场雪以后，兴趣班的美术课也从素描进行到了画水彩。
　　我画素描画了许多年，但色彩这一部分还是第一次接触，所以开始画的时候并没有像画素描画的那么顺手。
　　而且调色实在是个技术活，那些颜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就连加多少水都是有讲究的。
　　我每次调色都有些失手，但高楠却似乎得心应手。他天生就有一种对色彩的敏锐，调出来的色彩总是恰到好处。
　　周南调色倒是和我半斤八两，每次调色不是太深就是太浅，弄到最后干脆就开始频繁的翘掉兴趣班的课，也不知道晃悠到哪里去了。
　　我倒是没丢下一节课，不会调色就耐心的请教老师。慢慢的，似乎也能调出适合心意的色彩。
　　只是高楠每次看我这么认真后也还是会频频出错，就会开始嗤笑我：
　　“你颜料又加多了，白痴。真不知道你怎么学了这么多年画画。”
　　“你管我。”我白他一眼，小心挑出一点颜料，然后慢慢掺水，希望能够调均匀。可是越调越不对，我又只能加了一点其他色彩的颜料，看能不能调出那个想要的色彩。
　　高楠在一旁似乎看的有些无语，干脆走了过来，拿走我的调色板，动作利落的挤了两色颜料，混色掺水，瞬间就弄出了我想要的那个色彩。
　　弄完以后，他有些得意的把调色板还给我，明知故问道：
　　“你是不是要这个色彩。”
　　“嗯。”我完全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他：
　　“这个色彩不是应该混三个颜色的吗。你怎么才混两个颜色就能调出来。”
　　“谁说一定要混三个颜色。”他白我一眼，语气淡淡。
　　“这，书上面明明就说要混三个色的。老师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我还是处在刚才的震惊中，下意识的就答道。
　　然后便听见他不屑的嗤之以鼻：
　　“书上和老师说的就一定全是对的么。你真是死读书。”
　　“我……”我不满的想反驳，却被他打断：
　　“你看，我刚才不也只用两个色彩就调出来了。所以书上和老师说的也不一定全对吧。”他微微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调色。
　　而他动作向来利落，很快就把要画的色彩全都调好。
　　我有些愣愣的看着他动作，突然就忍不住想问问他：
　　“喂，高楠，你以后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他头也不抬，只是摆弄着调色板，难得专心安静的模样，很是迷人。我淡淡盯着他欣赏了一会，才算反应过来。
　　避开他妖孽众生的脸，我尽力让自己淡定的问他：
　　“就是想做什么职业啊。你的理想是什么啊？怎么，你从来没想过么？”
　　听到我的话后，他放下了调色板。偏着头想了想，半嘟着唇的模样，有些孩子气。我不由看的入神，半天才听见他淡淡的道：
　　“我还真没想过。你呢？”
　　“我？”我被他问的一愣，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
　　“我想当建筑师。那种很有名很伟大的建筑师。以后就设计一套名叫‘童话里’的小区，让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住在那里。”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在我心中萦绕过千回，也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但而今我竟然能这么轻易的就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倾述对象是他的缘故。
　　可是他听后却露出个有些迷惑的眼神，静静看了我一眼，他挺认真的问我：
　　“为什么要取‘童话里’这个名字啊。很奇怪啊。”
　　“会吗？”我认真的想了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他还是一脸询问的看着我，只能继续解释道：
　　“我是在想，以后要是别人问起我们住在哪里？我就可以说我住在童话里。童话里，没有悲伤，没有离别，没有苦痛，没有伤害。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好么？”
　　我说完以后，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看的我都有些不自在了。他却笑了，是那种太过温柔宠溺的模样。
　　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清冷的睡凤眼里满满的全都是温和笑意：
　　“嗯。很美好。美好到让我都怦然心动了。”
　　我被他说的有些羞赧，只能掩饰性的白他一眼，没好气的发出个单音节：
　　“切——”
　　他却还是温柔的笑，太过灼惑人心的模样，几乎让我不敢多看。
　　兴趣班的课结束以后，他便送我回家。
　　冬天总是天黑太早，所以每条大街上的路灯都是早早亮起。
　　而我们并肩走在昏暗的马路上，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将两只都并不算太温暖的手放进他大大的棉衣口袋里。
　　这是我们都早已习惯的动作，可是每次这样做的时候，都还是让我不可避免的觉得心口温暖。而冬天从来冰冷的手心似乎也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温度。
　　我俩一路斗着嘴，互相拆着台，倒是很快就到了我家。
　　我把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有点舍不得那一点点温暖的温度。
　　他似乎也有点怅然若失，只是静静看着我。抿着唇的模样英俊的让人不敢直视。
　　我被他看的有些羞赧，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想了想还是道：
　　“那我先进去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嗯。”他答应的好好的，俊美的睡凤眼却还是紧紧盯着我，脚下一步也不肯挪。
　　我顿时便有些无语，只能又对他道：
　　“快点回去吧。晚了没公车。”
　　“嗯。”他还是静静的应着单音节，却还是固执的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我实在别无他法，只能自行先转身离去。
　　可是走远了以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却见那个英俊少年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我。
　　见我回头，便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朝我挥手，他大声喊道：
　　“白痴，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我看着他笑，同时嘴上也大声回应道：
　　“我才不稀罕。”
　　“切！”他向我竖中指，终于还是笑着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又发呆了好一会，才转身进屋。
　　晚上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打电话给我。只是在我快临睡的时候发来了一个短信，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反像是他的告白，太过深情温柔。他说：
　　“白痴，你今天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回家想了很久，现在告诉你。我希望能和一个叫做莫紫璇的白痴结婚，然后一起住在她设计的童话里，天荒地老。”
　　我用心用力的看着手机上一个一个的方块字，那些字明明都是那么简单苍白的语言。拆开来看，任何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普普通通不值一提。
　　可是合起来，以那个名叫高楠的少年把他们组合起来发给我时。我却觉得眼睛竟然会酸涩。
　　该是要多幸运，才能让我此生遇见你。
　　才能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最美好的你。
　　高楠高楠，我亲爱的。
　　我们就这样，只有彼此，天荒地老好不好？
　　我太过幸福的想着，抱着自己的手机，捂在温暖的被窝里，一梦到天明。
　　次日，一切如常。
　　下课的时候高楠照旧来我位置上和我说了会话，周南也过来了。我们几个加上林语冰，倒也算相谈甚欢。
　　下午下课的时候，我们去参加兴趣班。周南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我和高楠去了画室后，发现也没来多少人。便坐在一起聊着天。
　　互相吐着对方的槽，我们前言不搭后语的聊着天，竟然也可以很开心。
　　正说的欢乐时，老师却突然来了。
　　我和他都愣了愣，下意识的就赶紧分开。老师倒是没注意这么多，只是看着我道：
　　“莫紫璇，你和我来一下。”
　　我和高楠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见老师在外面不太耐烦的等着我。只能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跑了出去。
　　我一路忐忑着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才进去的时候就见他拿出我昨天画的那副画，脸色淡淡。
　　我愣了愣，直觉有什么不对，便听见他道：
　　“莫紫璇，你不会调色吗？”
　　“我……”我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道：
　　“我只是刚学有些不习惯。”
　　“是么？”他淡淡问了一句，从他的办公桌里挑出我最近画的所有的水彩画。淡淡看着我，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说不清的怜悯：
　　“你看你的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我看着自己那几副水彩画，虽然不算顶好吧，但至少也看得过眼啊。
　　我心里默默嘀咕着，还是怯声答道：
　　“就是，画的难看了点？”
　　“不是。”老师的眉头却是蹙的更紧，突然指了指我画里的小草问我：
　　“你看这个是什么颜色。”
　　我愣了愣，完全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答道：
　　“绿色啊。”
　　老师没说话，又指了一旁的夕阳问我：
　　“这个了？”
　　“红色。”
　　老师后来又问了我几处地方，脸色越来越差。我再迟钝，也明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便小声问道：
　　“老师，我……”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看着我，露出一个太过怜悯的表情：
　　“你抽空去检查一下眼睛吧。我怀疑你有严重的色弱。”
　　“啊！？”
　　我愣了愣，心顿时就跌了下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抖着声音问他：
　　“色，色弱？老师您是说我吗？”
　　“对。”老师淡淡答道，有些疲惫的样子：
　　“抽个空叫你爸妈带你去看下吧。也许还能矫正。”
　　“那，如果不能矫正了？”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觉得心空空落落。
　　老师却是半天没回答我这个问题，片刻，才叹息着道：
　　“那以后就别学画画了吧。色弱是不能学美术专业的。”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画室的，只是浑浑噩噩的。似乎高楠问了我什么，我又回答了什么。但那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我只记得老师带着怜悯的眼神，太过刺人，他说：
　　“要是不能矫正，就别学画画了。”
　　我握着自己手中的画笔，只觉得心像被人捏着似的难受。
　　可是偏生还是无法解脱，只能用力狠狠的捏着手中的笔。就怕一个不留神，那支如我生命一般重的画笔就会消失不见。
　　而没有了画笔的莫紫璇，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天实在太难熬了，我只记得自己一回家就对着外婆问道：
　　“外婆，我爸妈他们多久回来。”
　　我爸妈不在这个城市工作，一般是半个月回来一次。外婆见我问这个，以为我是想他们了，淡淡笑着道：
　　“昨天晚上才和我打了电话了。说是这个周末一定回来。”
　　“哦。”我闷闷应着单音节，心里默默盘算着离这周末还有几天。
　　后来的几天都过的有些恍恍惚惚，我只是第一次这么热切的盼望着父母快点回来，同时心里的不安如渗水的海绵，越来越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高楠倒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可我不太想和他多说。只能勉强找着借口，随意敷衍着。好在他似乎也有什么心事，所以也没注意那么多。
　　我浑浑噩噩的熬着日子，终于还是平安到了周末，爸妈都回来了。
　　我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他们，自然很是想念。一家人在外婆家吃了饭，便回到了自己家。
　　我和爸妈说了这回事，他们也很重视，答应明天带我去医院看看。
　　然后便是去医院，一连串的检查后，就是等待结果。
　　但事实上，人生就像一场太过拙劣的默剧。你越不想要什么，它就越会硬塞给你什么。
　　强买强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却几乎剥夺了我此生唯一想要的坚持。
　　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哭了。
　　放肆的，痛哭失声。
　　那张检验单上很清楚的写着，先天性严重色弱。
　　这就代表，即使矫正，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我注定要背上这样的负荷，丢失我的画笔。
　　那一天，我在医院的走廊上。哭的几欲窒息。
　　不管爸妈怎么安慰，也不肯停歇。
　　我只是固执的哭着，哭我还来不及去实现就已经破碎的梦想。哭我再也不可能建造的‘童话里’。哭我即将失去的一切，又或者哭我明明还那么年轻，明明还什么都没开始，就已经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
　　那一天，来往在医院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有个少女拿着化验单在眼科部门口哭的像个孩子，她那么撕心裂肺的哭着，让人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事实上，她只是再也不能画画。
　　她只是，在那些梦想才刚刚勾勒好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实现的可能。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爸妈过了周末便要回去上班，而我又回到了外公外婆家。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我还是握着画笔的莫紫璇。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我依旧每天去上兴趣班的课，虽然老师看见我时，有些诧异。
　　我还是坚持的，几近固执的每天都去画室。
　　我甚至比以前还要努力，我每晚回家都会调色，画一幅水彩画。
　　虽然我依旧分辨不出太多色彩，但我至少每天都在努力着。上天是不会亏待努力的孩子对不对。
　　我就是这样固执到几乎呆傻的想着，始终不肯放下我的画笔。
　　但老师还是找了我谈话，在办公室翻阅着我一副一副水彩画，他问我：
　　“去医院检查了吧。还能矫正么？”
　　“我……”我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是先天性色弱。”
　　“那就是不能矫正了啊。”老师用叹息的语气淡淡陈述着事实，看我还是倔强的抿唇站在那里，叹了口气还是道：
　　“莫紫璇，你很有天分。但可惜，色弱是不能学美术专业。”
　　“老师，我会很努力的。我一定会很努力。”我急切的强调着，眼泪差点就涌了出来。
　　老师却是很是为难的看着我，半天才问我：
　　“你想过你学美术以后要学什么专业吗？”
　　“建筑。我想学建筑。”我坚定的回答着他这个问题。
　　却见他一直蹙着的眉慢慢舒展开来，看着我，慢慢露出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
　　“那倒好办。”他摸摸我的头，淡淡的温和道：
　　“你好好学习吧。高考成绩如果够好也可以学建筑的。”
　　“是吗？”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瞪大着眼，急切而又小心翼翼的问他。
　　他却笑了，温温和和的模样，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嗯。”
　　只那么一个简单的字，仿佛是我最后的救赎。
　　我抱着这个肯定的答复，仿佛看见希望又来了。我可以继续画我想画的画，我可以实现我已近破碎的梦。
　　我就是这样天真的想着，紧紧抓住那根最后的稻草，几乎入魔。
　　冬天过了一半的时候，这个学期结束了。
　　随之而来的是繁忙的期末考试和即将到来的寒假，我每天都在抱着书狂啃。累了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天老师和我说的一番话。
　　然后再累再苦也还是在咬牙坚持，可坚持下去，我才发现自己的成绩实在惨不忍睹。
　　太久没有好好念书了，以至于那些数学题理科题都开始变得深奥难懂，英语就更不用说，能看懂就不错了。
　　我唯一好点的就是语文和历史，但一般人那两门都还不错。根本就拉不了多少分。
　　就是在这样惆怅的状态下，我开始专心复习期末考试。
　　偏偏，高楠还总是来打扰我。一下课就晃到我位置上来，有事没事寻着话找茬。晚上回家想好好复习一下又会接到他的电话。不说上半个小时，他绝不挂电话。
　　弄的我想好好看会书也不行。
　　久而久之我真的有点烦他这样。可他却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打搅到我了。依旧我行我素，弄的我几次都想发火。
　　可他对我突然一下努力奋进专心学习也表示不理解了，看到我看书就会冷笑着嘲讽：
　　“哟！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改性了。以前不是恨不得什么书都不看么？”
　　他最开始这样说时，我是恼怒的。但久了，也就习惯了，干脆不理会他了。他见说了几次我都没有反应，也觉得无趣。便干脆和一旁的林语冰聊天，把我晾在一边。
　　他现在和林语冰关系不错，反到比我这个同桌和她关系还好一些。
　　我每次看见他俩聊天聊得欢快，完全忽略我。心里总觉得涩涩的。可是想到我的画笔，又忍了下去。继续认认真真的看我的书。
　　只是有次周南也在，高楠又习惯性的撇下我和林语冰聊得欢乐。
　　周南顿时便有些愣，看他俩越聊越投机，便似笑非笑的对着那两个聊得火热的人不冷不热的道：
　　“高子，你可注意点啊！好歹也是有妇之夫的人啊！还有你，还有你……”他指着林语冰，笑的一如既往的讨喜：
　　“你可别勾引有妇之夫啊！”
　　林语冰被他这样一说，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但只是一瞬便恢复过来，她甜甜笑着，对周南嗔怪道：
　　“你乱开什么玩笑啊！紫璇还在这了。”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我听了就觉得心里别扭的慌。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周南继续不冷不热的声音，似笑非笑：
　　“是啊。你也知道紫璇在这，没你说话的份啊。不错，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还是笑着，太过讨喜的模样。却直接让一旁的林语冰脸色僵硬，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林语冰大概也觉得尴尬，没再和周南说话了，只是想和高楠继续刚才的话题。但高楠似乎在想什么，半天也没回她的话。
　　只是太过沉默安静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书也看不进了。干脆抬起头来，没好气的问他：
　　“你有什么事么？”
　　“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听见这话时，我下意识的就是皱眉。明天就是周六，但是这周过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哪里还有时间出去玩。想到这，我便要拒绝。
　　他却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先发制人的打断我的话：
　　“明天八点半我会在中心广场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回位置去了。根本丝毫都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很烦他这样，这种几乎算得上威胁的邀约。我就不去，看他能怎么样！！
　　我愤愤想着，听见身旁林语冰问我：
　　“你和高子怎么呢？”
　　我看她一眼，想起刚才她说的话，不由便对她起了个疙瘩。于是便冷冷敷衍道：
　　“没怎么。”
　　日子还是慢悠悠的过着，很快就到了周六。
　　那天我依旧起了个大早，但并不急着出去。我只是拿了本数学习题做了起来。
　　可是不管怎么做都做的不太顺手，最后我干脆丢了习题，背起英语单词。可是还是心神不宁。
　　我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如果高楠那白痴真的在中心广场等我，不是快等了一个小时。现在天气又冷，他又固执。
　　想到他那句，你不来，我不走。我就更觉得头大，最后还是别无他法的换上厚外套出去。
　　我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可是一下车就看见那傻缺站在那个最显眼的地方，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却还是能看见小半张被冻得苍白的俊脸。
　　我愣了愣，赶紧快步跑了过去。
　　而他似乎有所感的抬起头来，被冻得雪白的俊脸面无表情，而那双清冷的睡凤眼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我，太过深沉，却让我陡然心虚。
　　我有些害怕的一步三挪的过去，还没走到他身边，就听见他怒到极致的怒吼：
　　“你他妈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么！！？”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后面退了一步。从小养成的对他从骨子里的畏惧感几乎让我想转身就逃。
　　但手却被他牢牢抓住，他看着我，咬牙切齿：
　　“你他妈不给个解释想走哪里去！！？”
　　“我……”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挣扎起来，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就觉得委屈，忍不住便朝他吼：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叫你等的！！”
　　“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你让我一个人在零下几度的冷风里等你一个多小时！你他妈够狠啊！！”他咬牙说着，抓着我的手更紧了，直握得我手腕生疼。
　　“我又没求你在这里等我！”我想也不想的就答道，却被他狠狠一把甩开。
　　我一个没防备，顿时就被他弄的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好在我手撑着，不然就是头先落地，那么强烈的惯性，绝对得摔得头破血流。
　　可是即便如此，我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是惯性太大，手掌搓破了一块大大的皮，皮肉向两旁翻卷着，几乎都能看见里面的嫩肉。
　　血，顺着我的手掌不断滑下。疼的我龇牙咧嘴。
　　而一旁的高楠似乎也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太过分了。几乎是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看见我手破了那么一大块皮，脸色就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道：
　　“你等等，我去帮你买药。”
　　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我一把抓住：
　　“不用了。”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只觉得疲累的厉害。所以一些藏绕心底太久的话，便这么毫不设防的说了出来，我说：
　　“高楠，我们分手吧。”
　　话出口的时候，我自己也愣住了。但好像这些话又真的在我心里盘绕多时，以至于我说出来的时候可以这么云淡风轻。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明显没反应过来，看着我的睡凤眼都变得有些迟缓。好半天，他才愣愣开口：
　　“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愣了愣，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又着魔似的重复了一遍：
　　“我说分手吧，高楠。我累了。”
　　“你累什么！？”他陡然爆发，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一口就吞了我。
　　我也被他激的气血上涌，一些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我想好好读书。而你呢！？你只会成为我的负累！”
　　他静静看着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似的，睡凤眼里似乎迅速的浮起了一层雾气，却看的我心口绞痛的要命。
　　那一刻我的心不可避免的软了软，看着他蒙着雾气的深邃的眼，我几乎都想笑着说，笨蛋，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可话却卡在喉头里，明明已经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听到的是他静静的声音，仿佛累极似的。只一个字，淡淡然然，却把我所有的话语都噎了下去。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说：
　　“好。”
　　这是他给我的答案，却终是为我们这段太过稚嫩的爱情划上了最后的终止符。
　　然后，他转身，我抿唇。像所有滥情小说和三流偶像剧一样，那么可笑俗烂的剧情，却让我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
　　只是他的背影真的太过决绝，仿佛再也再也不会回头的，决绝。
　　而直到他消失不见，我才敢拥抱着自己的双臂，露出自己的疲惫。
　　手冻得厉害，而不仅仅是手，我觉得全身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冷成灰烬。抬头望天，天空似乎又飘雪了，还是那样纯净的洁白的样子。可却一点也不温暖了。
　　它本来就是那么冰冷无生气的东西，那一天我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错觉才会觉得那场初雪其实很温暖。
　　我该是有多傻，才会有那些可笑的错觉了？
　　我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力度大到五指指节都开始泛白。却还是冷，无法解脱的冷。
　　而我就在人来人往的飘雪街头，放声大哭。路过的人全都好奇的看着我，大概是很少看见有人会这么不顾面子的哭的那么惨吧。可是我已经不管不顾，只是哭着，太过委屈，像个孩子。
　　可是，高楠。
　　可是，亲爱的。
　　你知道吗？原来你离开我后，就连那一年的冬天，都变得，好冷。
　　后来的后来，我也曾想过。
　　如果那天我不是那么烦闷，如果你没推开我，如果我不是那么轻易说分手，如果你迟了几秒再答应。那我们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会完全不同？
　　至少，我的，和你的，就该幸福的多。
　　但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所以，我和你，终究还是这样。
　　渐行渐远，终成不见。
　　

☆、Chapter16 我们的爱，在最浓烈时，消磨成灰

　　我和高楠就这样分手了，不过好在已经到了期末，考完试后就是两不相见。这样倒也免去很多尴尬烦扰。
　　只是分手那几晚夜深人静时，我却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看着头顶空荡荡的天花板，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睡不着而已。
　　我想我大概是失眠了，在我活了近十三年的时光里，第一次感觉到了这样的滋味。却原来并不是言情小说中描写的那么小资。
　　我静静想着，终于在那些无法入眠的深夜里，扭亮床边的台灯，拿出日记本，开始写一些零碎的文字。
　　这本日记，前面的一大半都是记录着那个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少年柯洛。可是后面的那一小部分却不知不觉参进了另一个人的点点滴滴。
　　高楠，高楠。你的名字被我用太过粗硬的黑色炭笔写入日记，记进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可是，当年你用那么不可阻挡的姿态，一点一点，渗入我的生命里。却还是离开了。
　　即便，我清楚的自知着，是我把你推离开的。
　　那些夜里，我就是这样近乎自虐的想着。然后捂着被子，痛哭失声。
　　寒假我报了新东方的补习班，初七开始补课，一直补到开学。
　　虽然很累，但很充实。
　　我的突然努力学习让爸妈都吃了一惊，不过他们都很是支持的。爸爸还和我说再过一年就能调回到本市工作了，以后我就可以住在自己家里，不用再和外公外婆住一起了。
　　虽然这是很久以前我盼望的事情，现在真的快实现了，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欣喜若狂。
　　也许是期盼了太久，时间的磨砺，早已让我失去了最初的那种心情。
　　又或者，这个大院，实在存在太多记忆。我舍不得就这样遗弃它。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开学的那天我又见到了高楠。
　　他穿着白色的厚重棉衣，正和几个男生说着话。脸上笑容浅淡，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高傲模样。
　　我近乎贪婪的看着他，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剪了头发，但那样的发型很适合他。更衬得他五官清俊，眼眉飞扬。
　　也许是我那样的眼光太过灼热，他很快就发现了我。目光淡淡的看了过来，落在我身上时，似乎停了一下。
　　但很快就移转开来，完美利落的像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抿着唇，掩饰住自己心底的那点慌张和失望。可是心脏的那个地方，实在太痛了。
　　有些狼狈的别开眼，却听见林语冰微笑的声音：
　　“紫璇，这个学期我们还是同桌哦。”
　　“嗯。”我勉强对她笑笑，看她笑的更欢，又和她随便说了几句不相干的事情。便有些无话可说。
　　正巧她也看见那边的高楠，眼神一亮便跑了过去，熟稔的拍了拍高楠挺直的背，她哥俩好的打招呼：
　　“高子，好久不见啊！”
　　高楠和她关系不错，也笑着打了个招呼。她又和那边几个相熟的男生说了会话，突然笑的夸张的大声揶揄高楠：
　　“你怎么老站在这里啊！也不去陪陪你老婆。”
　　高楠听见这话时，似乎眉头跳了一下。有意无意的看了我这边一眼，然后像个陌生人似的移开目光，我听见他冷冷的笑：
　　“我哪来的老婆！你别胡说！”
　　听见这话的时候，他们那堆人似乎都愣了一下，然后约好似的一致往我这边看来。直看的我尴尬无比。
　　我和高楠在一起不久，但在班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现在他们陡然听见高楠说这话，当然都觉得好奇。
　　可看我脸色不好，高楠也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他们便都很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继续嘻哈打闹，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只是周南却慢慢走了过来。
　　站在我身前静静看着我，他似乎长高了点，都可以与我平视。只是笑的时候，依旧是那副小屁孩样。
　　他用力拍我肩膀，力气虽大，却并没有拍痛我。我看见他露出一口白牙两个酒窝，笑容是我记忆中如初的模样：
　　“小璇子。好久不见啊！还不快给朕请安！”
　　“你滚一边去。”我白他一眼，拍开他的猪蹄。心里的尴尬却散了许多。
　　他倒是不在乎，只是很仔细很仔细的打量我，突然笑容就更深了一点：
　　“一个年过的，你怎么还瘦了。减肥吗？”
　　还不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的道：
　　“别减肥啊。你还是胖点好看。”
　　“你去死吧！”我推开他，想走。却被他不动声色的抓住，他的笑容还是那样讨喜的小屁孩样，只是大大的猫眼里分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说：
　　“我说真的。有点儿肉摸着也舒服。”说着，捏了把我的脸。力气不大，是那种宠溺小猫小狗的捏法。
　　我完全愣住，陡然却听见高楠那边一阵骚动。下意识的回头，只看见高楠已经摔门而去，留下那一堆男男女女，手足无措。
　　周南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笑容慢慢深了点。
　　然后，他伸手揉乱我的头发，声音那么温柔宠溺：
　　“小璇子，你是笨蛋。”
　　我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很想哭。吸吸鼻子，我没好气：
　　“你才是笨蛋！”
　　“嗯。我笨蛋。”他竟然顺着我的话说，笑容温暖而孩子气。放在我头上的手更加大了点力气。
　　而我就是这样被他摸宠物似的摸着，竟然也会觉得安心温暖。
　　开学的余热慢慢过去了，学校又开始进入紧张的学习。过了这个学期我们就要升入初三，然后紧接着就是激烈的中考和升学压力。
　　学校给我们安排了晚自习，但不做硬性安排，想参加的就参加，不想参加的回家也没关系。既然学校都是这样说的，自然没有多少人参加。
　　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参加。回家学习总有些心不在焉，还不如一直待在学校，学习也有效率些。
　　让我没想到的是周南竟然也和我一起参加了晚自习，只是比起我来说，他更像是个来打酱油的路人甲，不是趴在课桌上睡觉，就是坐在位置上看漫画。
　　一副无聊又闲着没事做的模样，让一旁的我看着都觉得闷的慌。
　　可他还是每晚坚持留下来，等到晚自习结束后和我一起回家。
　　在他这样无所事事的自习了一个礼拜后，我终于忍不住了，回家的路上就问他：
　　“鼻涕虫，你每天这样上自习有趣吗？还不如早点回家了。”
　　“才不要。”他白我一眼，答话答的特铿锵有力。
　　我被他噎的有些无语，半天，才继续说：
　　“你不是待着挺无聊的吗？干嘛非要耗在那儿啊？”
　　“我想陪着你呗。”他倒是答得挺自然，也不管我是什么脸色，只是继续自顾自的道：
　　“没我陪着，你该多寂寞啊。你看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的……”
　　“……”这该让我说什么好啊。我心里默默无语着，已经走到大院门口。
　　却没想到在门口竟然看见了高楠，他还是穿着校服，影子被路灯拉的长长的，双手依旧习惯性兜放在裤子口袋里。
　　静静看着我们的样子，有些寂寞冷清。
　　我愣了愣，周南已经率先打起了招呼，只是已经不像过去那么亲热，就仿佛隔了一层看不清的纱，明明贴近着，却还是觉得疏离遥远。他说：
　　“嗨。高子。”
　　高楠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转到周南身上就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可是，他还是笑了，虽然清冷，却也依旧动人：
　　“原来你还记得我。”
　　“瞧你这话说的。”周南微微笑着，唇角勾起的弧度太过耐人寻味：
　　“我们这么多年兄弟。哪里是想忘就能忘得了的。”
　　“嗯。原来你也知道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高楠微微笑了一下，又冷冷看了我一眼，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决绝转身离去。
　　我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之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变得不同。
　　我下意识的就用担忧的目光去看周南，却少年只是淡淡的笑，有些悲伤无奈的模样。伸手揉乱我的长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
　　“笨蛋，不要担心啦。”
　　“嗯。”最后，我也只能喏喏的应着这样的单音节，心里的不安却在慢慢扩大。
　　他却仿佛看出了我所有的不安，只是淡淡笑着，放在我头上的手更加重了点力量。
　　那一天后，高楠和周南之间明显有什么不同了。
　　虽然还是会交谈，语气也都是和颜悦色的，可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流动着看不见的暗涌，让我总是莫名心惊。
　　林语冰也发现了他们之间这种说不上来的改变，总是八卦兮兮的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想搭理她，有时候被她问的烦了，就会发火。
　　久而久之，她也慢慢识相了，不再问我任何和高楠有关的事情。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淡。偶尔还会参杂着某些难以言说的敌意。我却真的没有力气去在意这么多了。
　　繁重的课业，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像个得了焦虑症的病人，任何一次小考几乎都能要了我的命。
　　有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的对着周南发火。毫无根源的，我只是歇斯底里的对着他发泄我积压太久的压力。
　　怒骂，嘶吼，我像个疯子。可那个像我弟弟一样的少年只是永远都好脾气的笑着，圆圆的猫眼里有着太多的痛惜和宠溺。
　　任我无理的打骂嘶吼，他也依旧不离不弃。甚至在我最烦闷时，还会说着冷笑话来哄我开心。
　　我总是看着他太过卑微讨好的样子，觉得心里疼痛难挡。
　　可下一次，我也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什么难听话都说的出口。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却每每都想哭。
　　而那个被我伤害的少年却是满不在乎的笑着，伸手揉乱我的头发，笑的漫不经心：
　　“笨蛋小璇子，哭什么啊！”
　　“周南周南……”我就是这样近乎执念的叫着他的名字，就像当年在那些失眠的夜里叫着那个如我生命一样重的少年的名字一样。好像只要这样叫着就能让寻到我解脱的良药，好像只要这样叫着你们就还在我身边，永远永远也不会力气。
　　可是我的眼泪还是不自觉的往下流。
　　而少年却是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哭，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把我拥进怀里。那么珍而重之，仿佛拥着的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的人。
　　我只是个胆小鬼，连自己弟弟，都在不断伤害的胆小鬼。
　　我就是这样想着，俯在这个我从小就认为是弟弟的少年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在这个时候，我竟然会遇见高楠。
　　那个少年就是站在我们身后冷冷的看着相拥的我们，英俊的面目扭曲的厉害。而他紧握的拳头几乎让我以为下一刻，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冲上来，给我和周南一人一拳头。
　　周南感觉到了我僵硬的身体，有些惊异的转身，然后他便看见了身后的高楠。
　　他有些惊慌的放开我，从来讨喜的脸上也有些解释不清的惊慌失措，只能试图对着眼前面目扭曲的英俊少年解释：
　　“高子，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狠狠挨了高楠一拳。
　　“王八蛋！！”
　　高楠本来就生的比他高，这样毫不留情的一拳打下来，几乎立时就把周南打趴在地。
　　而周南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又被高楠扑上来，狠揍了几拳。
　　我总算回过神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拼尽全力的冲了过去。也不怕拳脚无眼，只是下意识的护在周南身前，同时撕心裂肺的吼着：
　　“你别打他！！”
　　预想中的拳脚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只是拼命喘着气，抱紧身下的少年，好半天才敢抬头去看那个施暴的男子。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是在笑。虽然面目扭曲，却实实在在的笑着，唇角勾起的弧度慢慢扩大，而声音也越来越大，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几乎提心吊胆的看着他，害怕他突然一个发疯，又对着我和周南揍几拳。
　　可从始至终，他也只是笑着。笑声空洞，刺激着我脆弱的耳膜，仿佛在哭。
　　我只觉得心悸的厉害，抖着手抱紧身下的周南，然后他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淡淡看着我，他的眼神第一次那么陌生。
　　冷冷开口，他说：
　　“那次你也是这样挡在我身前的。”
　　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说那一年宋雅雅闹着要去看群架的那一次。
　　想起那一年的夜晚，他被打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下意识的就挡在他的身前，然后他撕心裂肺的叫声那么凶厉，似乎此刻还在我的耳边不断回荡。
　　可是那到底是多久的事了啊？为什么，最后的最后，我们都变成了这个模样？
　　我突然就很想哭，可看着他冷淡的俊脸。眼眶干涩，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而那一年，终究还是过去了。
　　柯洛离开了，雅雅离开了，而高楠你也，离开了。
　　我怔怔想着，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冷淡的，却仿佛是被人掐着喉咙似的嘶哑难听，他说：
　　“莫紫璇，每次你都是这样不怕死的挡在别人面前。我该说你蠢，还是，贱！？”
　　我愣了愣，觉得自己听不太懂。然后又听见他冷冷的补充了一句，还是那种嘶哑难听的声音：
　　“是贱吧。莫紫璇，你真贱。”
　　他明明说的是汉字，是中文，可为什么组合起来的话语，我却不大明白。
　　我怔怔想着，有些失措的看着眼前面容扭曲的英俊少年。然后听见身下那个少年怒极似的嘶吼，带着撕心裂肺，竟然让我有种他在哭的错觉，他说：
　　“高楠，我□□妈！！”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那个一直被我抱着的少年也已经挣开了我。直直的就像高楠扑去。
　　我看见他俩奋力厮打着，毫不留情，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我却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默剧，即便眼前的两个少年都是我生命中那么重要的存在。
　　可他们厮打着，怒吼着，我却都听不见。
　　耳朵仿佛失聪，我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般的厮打。耳膜回荡的是那个太过熟悉的声音，嘶哑又难听：
　　“是贱吧。莫紫璇，你真贱。”
　　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终于能云淡风轻的把它吞咽下去。
　　可是发干的喉咙，枯涩的眼眶，和几乎被捏碎的胸口，又为什么都在疼痛了？
　　我拼命呼吸着，为什么也还是无法缓解那些几欲窒息的疼痛了？
　　贱，原来到头来。
　　我在你的眼里，只有这个字能够诠释。
　　我该说你太过坦白，还是该嘲笑自己太过不堪了？
　　我自嘲的想着，终于笑了。
　　可即便笑着，也无法缓解那些几乎要杀死我的疼痛。
　　原来，真正的悲伤并不能那么痛快的放声大哭。
　　真正的悲伤，不过是哭都哭不出来的绝望和心死。
　　

☆、Chapter17 如果我低头，你肯回来吗

　　那一天过后，高楠和周南正式决裂了。
　　虽然大家早就发现他俩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却也没想到他们说翻脸就翻脸。就好像当年他们那些好的形影不离几乎都要同穿一条裤子的时光都是一场虚假的幻梦一般，他们也可以决绝如此。
　　当班上开始流传，这对好兄弟是因为我才决裂的时候。我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了。
　　高楠和周南在班上的人缘本来就不差，两人都很讲义气，当然获得很多男生的尊敬和欣赏。就连一大半女生也很喜欢冷清的高楠和幽默的周南。
　　现在，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当知道全部是因为我的时候，班上男生看我的眼光就恨不得宰了我。而女生则大多都是不屑的鄙视。
　　除了周南，我已经没有朋友。
　　就连和我坐同桌的吴悠悠也非到必要不和我说话，看我的目光始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仿佛和我多说了一句话就会折辱了她。
　　我只能当作不在乎，只一心读着我的数学英语。
　　我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又因为最近用眼过度，直接变成了近视眼。
　　快两百度的近视，虽然不算严重，但还是有点看不清黑板。无奈之下，我只好去配了副眼镜。没有过多的挑选，我只是选了那种最普通的黑框架，可是等戴在眼睛上才发现那么不适合。
　　我的脸本来就小，这样的一副眼镜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而过大的镜框更是衬得鼻梁扁塌，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痴傻的模样。
　　我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真是再难看不过了。
　　可是，就算难看，也没有办法。
　　我就是这样想着，在上课的时候，从包里掏出眼镜盒，架在鼻梁的时候便听见身边久未和我说话的林语冰大惊小怪的叫喊：
　　“哇！你怎么戴眼镜啊。很丑啊！”
　　我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理会她。
　　可是她的叫唤已经引来了众多的围观，四周的男男女女都好奇的打量起我来。好像我是什么稀世怪物一样，眼角的嘲讽遮都不遮掩一下。
　　我再麻木，也觉得不好意思。只能掩饰性的低着头，认真看着桌上的课本，然后听见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
　　声音不大不小，只是正好能让我听见。
　　“真的很丑诶。戴那种眼镜。”
　　“靠！她本来就丑了，不用戴眼镜都很丑啊。”
　　“对啊。戴眼镜是给自己遮丑吧。丑八怪。”
　　“哈哈，小心被她听到啊。”
　　“听到有什么关系，本来就丑……”
　　“……”
　　那些声音有男有女，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就要把我湮灭。
　　隐约间，我听见周南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们给我闭嘴！！”
　　可是他的声音那么势单力薄，瞬间又被其他的声音给遮盖了过去。甚至还有人似笑非笑的嘲笑他：
　　“喂！周南，有没有搞错！那么一个丑八怪，值得你为她这样！？”
　　“对啊！真不知道你眼睛是怎么长得。那么丑的你都看得上。”
　　“……”
　　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听见高楠的声音。
　　他就像消失了一样，与空气融合。
　　那些喧闹叫唤，没有一丁点能影响得到他。
　　我也不敢回头，只能任由那些嘲笑声如狼似虎。
　　将我啃噬，尸骨无存。
　　好在，老师也很快就来了。
　　班上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我却还是觉得那些嘲笑在回荡。
　　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我的耳膜，折磨我的心脏。
　　整整一节课，我都上的心神不宁。
　　即便是那么重要的数学课，我也没听进一个字。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老师离开。我立马取下眼睛上的眼镜，匆匆起身，想逃离这个让我太过不堪的牢笼。
　　可刚取下眼镜的头有些昏昏沉沉，我又走的太急，一个没注意，撞上了班上的某个男生。
　　那个男生被我撞的像触电一般的跳了起来，就像我是什么恐怖的脏东西一样，他甚至还发出夸张可怖的尖叫声：
　　“丑八怪，滚开啦！！”
　　说着，他已经毫不留情的狠狠一把推开我。
　　我完全没防备，被他推的一个趔趄，脚下不稳的往课桌上倒去。
　　当额头撞到坚硬的课桌角时，我整个人都有些晕沉。
　　下意识的摸着被撞的地方，只摸到一个鼓起的小包。然后便是尖利的疼痛，刻骨一般的刺着我薄弱的神经，太痛了。
　　那个男生终于明白似乎有点过火，嫌恶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点害怕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扶我一把。
　　可更多的人都是看戏一般的神色，我疼得下意识抽气，眼前似乎也有点模糊。
　　然后是周南冲过来的身影，从始至终，只有他肯无条件的对我好，而这么多年，我的身边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抱着我，把我扶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摸着我头上的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小璇子，你，你没事吧？”
　　“没事。”我遮住自己要掉下眼泪的眼睛，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
　　努力勾着唇，我很想露出一个不太难看的笑容，但大概还是失败了。所以最后我也只能说：
　　“我没事。你别找他麻烦。”
　　他不说话，只是狠狠磨着牙。我听见他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的声音。
　　“好不好？”我又问了一遍，努力吸着气，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瞬间濡湿了我的手。
　　“嗯。”最终我还是听见他的回答，重重的一个单音节，含了多少不甘，却也只是无可奈何。
　　我终于放下心来，也顾不得自己丑态百出的样子。只能匆匆的说：
　　“那就好。我去下洗手间。”说完这句，我几乎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只是离开那个让我太过不堪的境地后，我终于能放下手。任眼泪在奔跑的风中消散，我只是太难受了。
　　真的，真的，太难受了。
　　所以，可不可以脆弱一下。
　　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坚强？
　　我躲在洗手间里，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总算平息下来。
　　从隔间里出来就看见林语冰和班上另外几个女生站在洗手台边，正在洗手。
　　我们对上的时候，彼此都是一愣。
　　然后，其中一个女生便阴阳怪气的笑道：
　　“这不是咱班的风云人物嘛！？怎么，躲在厕所里面哭啊？谁欺负你了不成。”
　　我没说话，只是抿着唇想走。却被另一个女生拦住，她看着我，目光有些挑衅：
　　“哟！干什么干什么？上完厕所不洗手就想走啊。语冰，你可真不容易，跟这么个邋遢鬼坐一起。”
　　这话说完，她们全都笑了。
　　我抿唇低着头，好半天，才能慢慢开口：
　　“你们挡在那里。我怎么洗？”
　　“干嘛！？”女生像被炸毛的猫似的，朝我挥起爪子道：
　　“嫌我们挡着你的道了！想去跟你家周南告状了？有种就去呗。粘完这个粘那个，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靠！你说话可得小心点。留神着人家真告诉周南，没你好果子吃！”
　　“哈哈，她有种就去呗。我能怕她不成……”
　　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完全把我当了空气。却偏偏要堵在厕所门口，让我不能出去，只能继续听着她们极尽侮辱的话语。一些来来往往其他班上的人好奇的打量着我们，而她们的毫不避讳，更让那些陌生人看戏似的看着我。
　　而我只是恍惚，神经仿佛冲破了大脑。只有耳边还会响起几句难辨意义的辱骂，而我早已不在乎了。
　　我怔怔想着，有些恍神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太过熟悉的声音。有些冷，有些厉：
　　“你们在干嘛？”
　　我愣了愣，只看见声音来源处站着的那个女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范儿，抿着唇皱眉的模样也依旧好看的让人忘乎所以。
　　宋雅雅就是这样太过陌生又熟悉的站在那里，冷静看着我们的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势逼人。
　　那些女生看见她都有些发怵，明显都惧怕她的气势。说话也不由自主的结巴起来：
　　“雅雅，我们……”
　　“以多欺少么？你们真够不要脸的。”
　　这话一说，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林语冰克制一般的抿着唇，在接触到宋雅雅高高在上的鄙视目光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冷笑着道：
　　“宋雅雅，你说话别太难听！”
　　“我说的不对么？”雅雅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伸手把我拉了过去。她看着林语冰的眼神更冷了一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现在就明着告诉你，就算高楠和莫紫璇分手了，他也不会看上你。”
　　我被雅雅这话说的愣了愣，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林语冰。
　　却见女生从来讨喜的脸已经扭曲起来，咬牙切齿的瞪着雅雅，恨不得一口把她活吞下去。
　　可是雅雅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抓着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和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这样突然抓着手，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柯洛也还在的时光。
　　我们就是这样，三个人，雅雅牵着我，而柯洛站在一旁笑。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我只觉得那些都如梦境一般的遥远虚空。
　　为什么，即便你这样牵着我，也还是让我觉得自己抓不住你。
　　也还是觉得，你其实真的离我很远。
　　我恍惚想着，忍不住便开口叫她：
　　“雅雅——”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脆弱，带着我往前走的人慢慢停了下来。放开我的手，她回头看我，表情有些别扭冷傲：
　　“你别误会什么。我不是帮你。”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她似乎更别扭了：
　　“我只是看不惯林语冰而已。你真的别误会。”
　　“嗯。”最终，我也只能这样默默应着单音节，心里哽咽般的难受。
　　而她面对我，似乎总觉得别扭。
　　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率先甩下我离开了。
　　我看着少女高傲美丽的背影，怔怔发呆。
　　胸口那个地方，似乎疼的厉害。
　　可我也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就像我和高楠那样，我和雅雅，也只是两条同一平面不能相交的平行线，渐行渐远，终成不见。
　　只是，我到底要多愚蠢。
　　才把那些我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全都丢失不见。
　　只是，我到底要多决绝。
　　才让那些爱我的我爱的人都成了回不了的过去？
　　后来的课，没有刚才那一节那么难熬。
　　也许是因为同学们习惯了我戴眼镜的呆傻模样，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我眼眶抹不去的那一抹通红，又或者只是纯粹可怜我被撞出来的大包。
　　总之，他们没再嘲笑我。
　　我也就自欺欺人的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老师的讲课和书本上。
　　放学的时候，周南一定要带我去医务室看看。被我拒绝了，我只是像平常那样笑着，一路和他说些没有营养的笑话。
　　可平常哪怕我的笑话再冷，他也会捧场的笑几声。这次，却一路沉默着，脸色阴沉的难看。
　　我自唱自演的说了半天的话，也没能让他的脸色好看点。终于也只能泄气一般的放弃，沉默着不再言语。
　　快到家的时候，我向他道了声再见后，就准备进屋。
　　却被他狠狠一把抓住，力气大的我手腕立时被掐出了一道道的红印子。
　　“你，怎么呢？”我有些迟疑的问着，看见少年隐忍的抿着唇，嘴唇却因为痛苦在无声的颤抖着。
　　“没事吧？”我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却猛然听见他哭泣一般的怒吼：
　　“你为什么不让我揍那畜生一顿！？”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说今天推我的那个男生。
　　看着他那么激动的样子，我却有些哭笑不得。勉强伸手，我摸着这个几乎和我一样高的少年的头，语调轻柔：
　　“我又没什么事。干嘛打架啊。”
　　“我，我……”他隐忍的咬着唇，握着的拳头因为过于用力都能听见骨节相磨的咯咯响声。
　　好半天，他才镇定下来，终于能好好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的声音有些像哭，太过沮丧，几乎灼痛我的耳膜。
　　可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大大的猫眼因为委屈和怒气似乎也慢慢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今天你被他们这样欺负，我也没有办法。小璇子，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你胡说什么啊！”我终于忍不住，一指戳向他脑门，我训他：
　　“每个人都有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你又不是无敌金刚，肯定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可是我……”
　　“别可是了。”我白他一眼，大言不惭：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哪有姐姐让弟弟保护的道理？”
　　“什么姐姐弟弟。我长大了，你别老以为我还小好不好！？”
　　“切！再大在我眼中，你也还是那个拖着两条鼻涕跟在我后面跑的弟弟。”
　　“你……”
　　我俩正闹得开心，冷不防却听见一个无比熟悉又清冷的声音：
　　“莫紫璇。”
　　我和周南同时都愣了愣，然后周南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意识的就挡在我身前，充满敌意的看着他昔日的好兄弟，他的语气也不善：
　　“你想干什么！？”
　　高楠看见他这个样子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片刻才淡淡道：
　　“我只是想和莫紫璇谈谈。”
　　我愣了愣，周南也蹙起了眉。然后又听见他清冷而礼数周全的询问：
　　“可以么？”
　　这句话明显是在问我，我有些失措的看着他。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高傲，只是半挑的睡凤眼掩在长长的眼睫下，看不清楚，里面最深层的流光。
　　我愣愣看了他好久，才慢慢点了点头。转头对着一旁的周南笑笑，我说：
　　“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周南听见这话时明显不甘，还有些委屈的瞪了我一眼，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努力抑制着自己过快的心跳，我尽量让自己云淡风轻的问他：
　　“你有什么事么？”
　　他却只是淡淡看着我，好半天，也没有说话。
　　正当我以为这样的沉默要持续到地老天荒的时候，他却突然走了过来，再自然不过的伸手摸上我头上肿着的小包，太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柔几乎差点让我落泪：
　　“疼吗？”
　　“没事。”我有些不自在的躲开他的手，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板。太过执着认真，只是因为害怕，一个不留神。眼眶里面积蓄已久的泪就要掉了下来。
　　他见我躲开，也没追了上来。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递给我：
　　“云南白药。我听人说治外伤很管用。”
　　我没说话，也不肯伸手去接。然后便听见身前人低低的叹息，然后那个药瓶直接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隐约，还有他手心的余热。温暖如故，是那种让人迷恋的温度。
　　我静静感受着，陡然就很想哭。
　　而眼眶积蓄的那点眼泪也实在控制不住，终究还是一滴一滴，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我听见他的叹息更重，然后那个久违的怀抱再一次好好的拥抱住我，那么用力，好像此生都不会再放开。
　　我听见他的声音，无奈的叹息着：
　　“白痴，你说我们分手到底是在折磨谁了？”
　　我哭的更凶，一开始都还只是无声掉着泪。听见这话，干脆大声哽咽出声。
　　我真的太痛太累了，所以只能用这样没出息的途径，好好的释放这些疼痛。
　　可他却似乎不依不饶，继续说着话，语调还是那样清冷的温慢：
　　“有意思么？白痴？我们这样互相折磨着？有意思么？”
　　我哽咽不能语，只能俯在他温厚的胸膛前，拼命哭着。可他的声音还是如穿脑魔音，一点一点，回荡在我脑海深处，却更让我疼的厉害：
　　“白痴，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们不分手好不好？白痴，如果我低头，你肯回来么？”
　　他的声音太灼惑太诱人，我几乎就要哭着点头说好。可那一刻，我又想到了自己来不及实现的梦。
　　我要读大学，我一定得读大学。
　　因为只有读了大学，我才有可能实现自己从小就钩织着的那个梦。我才有可能建造我的童话里。
　　可是，如果有了高楠。我还能那么坚定不移的学习着，一点也不分心么？
　　我怔怔想着，只觉得刚才火热的胸口已经变得一片冰凉。
　　而那个少年还是那样期盼的抱着我，从来清冷的睡凤眼第一次含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期待。
　　我舍不得他，我真的舍不得他。
　　我怔怔想着，终于能够哽咽着开口：
　　“高楠，我们现在先别在一起了好不好？”
　　他明显愣了一下，我感觉他抱着我的手都有些僵硬：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暂时别在一起。以后，以后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好不好？”
　　“什么时机？”他却只是冷笑着，慢慢推开了我。少年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冷：
　　“你还要等什么时机？”
　　“我……”我正想解释，已经被他无情打断：
　　“如果是柯洛，就不用等什么狗屁时机了是不是！？”
　　“……”
　　“莫紫璇，你真的当我是傻瓜冤大头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忘记柯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姓柯的所以才要和我分手么！？莫紫璇，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他冷笑着说完这最后一句，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完全浮现了出来。而看着我的眼神太过清冷陌生，却像是尖利的刀子慢慢划在我的身上。伤口虽然细小，却入骨一般的深邃疼痛。
　　我有些害怕的看着他，徒劳的想要解释。他却根本不给我机会，只是冷冷的又仿佛自嘲的说了最后一句：
　　“也只有我这么傻，心甘情愿被你耍了一次还不够。竟然还想来第二次。不过以后都不会，打死我也不会了。莫紫璇，我们绝交吧。”
　　

☆、Chapter18 我痴迷不忘的，从来都只是你而已

　　我和高楠绝交了，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没有了他，我纵然觉得疼，可那些繁重的课业，升学的压力从来就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减轻半点。
　　我只能义无反顾的投入书海之中，不回头，也不敢回头。
　　可原来过重的压力，反而能让我过的轻松。
　　只要一心想着学习，努力，其他的东西反而不是那么重要。我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分心其他，所以生活终究还是飞逝一般的过去了。
　　我觉得很长一段时间，高楠这两个字似乎都从我的生命里剔除开了。好像现在他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代表着我曾经最深的爱意和年少。
　　可事实上，这也只是似乎而已。
　　我不过是躲在乌龟壳里的乌龟，自欺欺人的催眠自己。
　　你忘记了，你真的忘记了。
　　可如果有一天如果龟壳被打碎，乌龟无处遁形的时候，反而更可悲，更难受。
　　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初中这三年就已经匆匆过去。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中考都已经结束了，而我的发挥还不错，毫无意外的接到了来自全市最好高中递过来的橄榄枝。
　　能到那所高中读书，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重点大学的门槛。
　　爸妈都很高兴，竟然还商量着要摆酒请亲戚朋友全都聚一番。
　　我没有意见的任他们安排着，只是觉得疲累的厉害。
　　虽然有一种夙愿终于达成一半的轻松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不住的怅然若失。
　　所以我在家里昏昏沉沉睡了差不多两天，似乎要把我这些年缺失的睡眠都好好补了回来。
　　爸妈见我如此，也很理解。他们现在商量着去我高中周边买房，这样我以后就可以读走读，不用寄宿。
　　我还是不大有兴趣，只是说一切随他们。现在我已经从外婆家搬出来了，和爸妈住在一起。走的那天，周南那小屁孩竟然还和我闹别扭。
　　一双猫眼红的像个兔子一样的，却偏偏别扭的不肯和我说话，直到我上了爸爸的车后，车子开出大院。
　　才看见他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追着车子后面跑，嘴里焦急的喊着什么。
　　我仔细辨认着那个口型的形状，才知道，他是在叫我：小璇子，小璇子……
　　那天，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捂住脸慢慢哭了起来。爸爸对我的反应倒是哭笑不得，只是说：
　　“我们家紫璇人缘很好么。看周家那小朋友都要哭了。”
　　我没说话，只是哭。哭的太过难受，以至于爸爸还以为我和周南有什么。
　　可是我哭本不是因为别的，我只是哭我幼年回忆承载的地方就这样离我而去。
　　我只是哭那些占据了我生命中那么大一部分的人们都渐行渐远。
　　我只是哭，我再也回不去的那些匆匆回忆。
　　可是我终究还是明白的，不是时间太快，是我们，在飞逝。
　　中考结束在家休息够后，班上就开始举办起各种名目的同学聚会。
　　也许是因为分别在即，那些曾经的别扭和争吵都在这样的分别下显得不值一提。
　　班上大多数人都很捧场，K歌聚餐，大家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都搜罗了贡献出来，一起玩，一起闹，其实也算是年少我们的一种美好。
　　我中考考的不错，爸妈奖励丰厚，所以这些活动我大多都会参加。
　　即便其实当年和班上同学的关系真的不算太好，但我就读的高中是在城区的另一边，而我们班的同学大多都选择了我们学校的高中部，虽然不一定会分在一个班，但最起码都能在一所学校。
　　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要远赴城郊，没有同伴，亦没有退路。
　　所以，只能拼尽全力的抓住这最后的一次机会。自欺欺人，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
　　可是，我们终究都是要清醒的人。
　　最后的一次聚会，班上人几乎都到齐了。包下了KTV最大的那个包间，却还是坐不下。只好挤着，或站或坐。
　　男生们要了啤酒，大家喝到兴头上就开始群魔乱舞，个个都成了麦霸。点歌台那边坐都坐不下。
　　我虽然也喝了点酒，但终究还是没有敢多喝。所以直到现在头脑也还很清醒，看着一群人在那边闹，只觉得难得开心。
　　抱着果汁，缩在沙发角落里。我一边听着四周的喧哗吵闹，一边小口抿着果汁，只觉得这一刻其实真的很美好。
　　而我们何其漫长的人生中，大概很少有这样纯粹的快乐和美好。
　　我静静想着，突然听见宋雅雅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响亮，大概因为喝多了酒有些兴奋，却依旧悦耳好听的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
　　我一时有些恍惚，听见她的声音在麦克风里有些失真：
　　“这首歌，送给我曾经的好姐妹。不管怎么样，你要好好的。”
　　说着，弦律已经响起。是老狼的《同桌的你》。这本是一首我们已经不屑去听的老歌，此刻却太过撩拨我们年少即将离别的心。
　　所以一时之间KTV很安静，只有雅雅淡淡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竟平添了几分风霜。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
　　她低低唱着，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弦律和她一起唱。
　　渐渐，整个包厢都回荡着这首《同桌的你》。我却哭了。
　　眼泪不受控制一般的，不自觉的就落满了满脸。而我已经坐不下去了，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
　　我以为离开的人不过是留不住的情。却原来，这些年，受煎熬的人从来就不是我一个。
　　可是雅雅，我亲爱的雅雅。
　　你是不是比我更清楚明白，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隐约中，是哪个少女在我耳边低低浅浅的唱。
　　唱回忆如诗，你我同在。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隐约中，是哪个少年在我眼前欢欢喜喜的笑。
　　笑梦里如初，天朗云清。我们只眨眨眼，就一起到老了。
　　最后我还是喝了很多酒，喝的两眼发昏，也抱着酒瓶子不放。
　　隐约中似乎有谁把我抱了起来，一开始那么野蛮，扛沙袋似的让我不断的磕磕碰碰。我醉的那么厉害，也还是被撞的全身都疼。
　　不满的发出抱怨声，那个抱着我的人就似乎温柔了一点。
　　小心翼翼的摸着我的头，他的体温淡淡传来。隐约中，是熟悉的温度。
　　而我在恍恍惚惚之间，似乎看见了高楠的脸。
　　少年这么久第一次对我笑，有点悲伤的味道，却再也没有我梦境中那样的漠不关心和坏脾气。
　　“高楠，高楠……”我口齿不清的叫着他的名字，拼命的抱着他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开。我想说我后悔了。
　　高楠，我真的后悔了。
　　后悔离开你，后悔那么轻易的就说分手，后悔不和好，后悔我那么愚笨的就把你弄的丢失不见。
　　可是，我已没有退路，我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
　　所以只能向前，一直向前。
　　我哭的不能自抑，只能徒劳的叫着心中刻印在骨子里的那个名字，希望能借以缓解一下心脏那种快要窒息的疼痛。
　　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
　　可是再舍不得，又有什么用了？
　　你不会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就像我也不会知道你是不是也曾为我们年少的爱痛过伤过？
　　那一晚，我就是那样像个疯子。在梦里抱着我这么心爱的少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反正再怎么落魄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些都只是梦里的场景，反正我从来就明白除了那些梦境，你就再也不肯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可是，你温热的眼泪打在我眼睫上的触感那么真实。
　　真实到几乎要烫伤我脆弱的泪腺。
　　而只有这一刻，我才敢确信，这一切都一定是我的梦境。
　　因为你是那般骄傲的少年，只有在我的梦里，才肯对我说你的不舍。只有在我的梦里，才肯哭的像个孩子。
　　那么相爱的人，原来，最后真的只能在梦里再遇见。
　　我的初中生活终于还是在喧嚣中落幕，而升入高中的那些日子，真的乏善可陈。其实只要寥寥几笔便可带过。
　　高中的第一年，我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身边的人都忙着同样的事情，人情便是最无用的东西。即便我现在戴着那副大大黑框的痴笨眼镜，也不会有人嘲笑。
　　因为没有人会有时间去注意这么多，大家都只是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事情。考试，奥数，英语演讲，太多的事情要操心，谁会有心情注意你。
　　可是，我却在这样的生活下分外想念高楠。
　　我想你，想的几欲成魔。
　　可是，你终究还是不在这里了。
　　我身边，明明有这么多人。可是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我第一个能想起的人，始终都只是你。
　　不会再有人陪我彻夜逛马路，走在所有僻静小道时，放声大哭或大笑。
　　不会再有人听我唱那些陈年老调，只是耐心微笑。然后在我声竭力歇时，递上那杯柠檬水。
　　不会再有人在那个落雪的深夜里，站在我的窗外下，打电话对我说一句：亲爱的，我们私奔吧！
　　可是我明白，我已没有退路。
　　没了你，我也依旧还是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高中第一年眨眼就过去了，这一年，我都没见过高楠。
　　只能从其他的朋友里辗转得知他的消息，知道他似乎过的不错，便也慢慢安心。
　　倒是周南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定要转来我们学校。甚至不惜重读了一个初三，我去他就读的那所封闭式学校看过他几次，发现他清减了许多。本来圆润的脸蛋已经变得尖削，抿着唇不笑的时候竟有几分寒厉清冷的模样。
　　他看见我倒是很高兴，特骄傲的告诉我，他用不了一年就能去找我。
　　看着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总有些哭笑不得。好在，中考过后，他到底是考上了我们学校。虽然低了一年级，但终究还是如愿以偿。
　　只是高一和高二毕竟不同，我们在校园的最东边，而他们在最西边。
　　这个学校本来就大，一东一西的走下来，少说也得花十来分钟。所以，一周他大概只来找我一两次。
　　偶尔中午课业太忙的时候，我们也会约着一起吃午饭。
　　但这样不算频繁的相聚，还是让我觉得满心欢喜。
　　好像看见了他，就觉得这一切都还没有变。
　　我们依旧是，最如初的模样。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我就在这个学校度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而高楠，其实没有了你。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不过是在熬日子了。朝着一个目标，不断前进。一点一点，消磨着我的青春。
　　晃眼之间，我似乎已经苍老。
　　过几天便要入秋了，但是重点高中的学习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每天的晚自习要上到10点才放学。
　　住校的学生还好，但却实实在在苦了我们这些走读的学生。
　　上个月还爆出了几起性质恶劣的学生被抢劫事件，虽然一中门口加强了警卫保护，但也不可能一路都能顾全到。
　　我家离一中不远，但也要走十几分钟才能到家。中途还得经过两条幽深的小巷，而周南因为寄宿的原因，根本就不能送我。和我同路的只有同班的吴悠悠。
　　她胆子比我还小，所以每次回家我俩都是用小跑。
　　一路狂奔着，只求能快点到家。
　　好在这几天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今晚却有些不同。
　　本来就没几个人的小巷似乎总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却的的确确是跟着我们。
　　吴悠悠抓着我，一脸的哭丧样：
　　“紫璇，你说咱不是遇见那个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白她一眼，但也就是嘴上逞逞能，心底也一样害怕的要命。
　　抓着她的手，我俩互相紧紧握着，跑得更快。
　　但后面的脚步声也加快了步伐，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们。
　　这次太明显了，吴悠悠都要哭出来了，看着我，脸色苍白苍白的：
　　“紫璇，怎么办啊？”
　　“没事。”我安慰她，战战兢兢的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也不敢回头就开始大吼：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又没得罪你，你别缠上我们。”
　　话音才落便听见一声笑声，略微低沉，却是我太过熟悉的模样。
　　我愣了愣，几乎不敢相信的转头。却只看见高楠安安静静的站在巷角，双手兜放在裤子口袋里，微微笑着看着我。
　　我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他，而今，他就站在这里。依旧是我太过熟悉的英俊眉眼，弯弯翘起的唇角还是我能临摹出来的弧度。
　　他长高了，结实了。可他看着我，不说话的模样却依旧是我想过太多次的高楠。
　　吴悠悠也转过头来，看我一副傻愣的模样。她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是人是鬼啊？长得倒是蛮帅的。”
　　“他是我，以前同学。”好半天，我才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他的笑容明显一僵，但却是还是向我走来。在我身前站定，他几乎已经高出我一个头来：
　　“白痴。”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有种几欲落泪的感觉。
　　三百六十五个日夜里，我曾想过我们再见面他会对我说什么。是像个陌生人一样直接冷眼无视我，还是轻挑着他高傲的唇角冷嘲热讽。
　　是像个普通老朋友一样微笑着对我说声好久不见，还是静静的凝望着我问句你还好吗？
　　我拟想过太多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他只用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让我溃不成军。
　　白痴。
　　你这样淡淡的叫着我，就好像你一直都在我身旁，从未离去过。
　　那些我想你成狂，独自思念的日夜都是我的幻梦一场。
　　而今，你站在这里。眉眼熟悉，浅勾唇角，轻轻的叫我一声：
　　“白痴。”
　　我突然好想拥抱住你，不顾一切的抱着你。
　　仿佛抱住你，就抱住了全世界。
　　可终究我也只是淡然自持的看着你，然后微微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悦的道：
　　“我才不是白痴。”
　　少年顿时便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清冷的俊脸也显得略微亲和了一些。他伸出手指狠狠弹我脑门。
　　见我龇牙咧嘴的捂着额头，才对着一旁已经看呆的吴悠悠道：
　　“你好，我叫高楠。”
　　我愣了愣，没想到一向冷清的他竟然会主动搭讪。而托那副好皮相的福气，吴悠悠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脸色通红的看着他，少女的声音明显兴奋：
　　“我叫吴悠悠。”
　　“哦。”高楠微笑着应了个单音节，我却陡然不快起来。
　　冷冷看着他，我问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他明显语塞，抬头望了半天天后，才别别扭扭的道：
　　“我听说这片最近总有抢劫的。”
　　“嗯？那又怎么呢？”我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却怒了，狠狠瞪着我，清冷的睡凤眼里竟含了委屈：
　　“莫紫璇，你丫还和以前一样蠢！！”他气急败坏的吼着，和以前一样是我熟悉的神情语调，而咬牙切齿的动作也那么分外清明，他说：
　　“等你真被抢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心底突然就涌出了什么。暖暖的，热热的，而最深最深的地方却有些微微酸涩的疼。
　　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我向他道谢：
　　“谢谢你的关心了。不过，你不是一直就跟着我们吧？”
　　“切！大爷我跟着你们几天了，你现在才发现！？”他说的特理直气壮，我却愣住了：
　　“几天！？你一直跟着我们！？”
　　他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一张俊脸红成了煮熟的螃蟹。有些别扭的低了头，他欲盖弥彰：
　　“也没几天，我就闲的发慌。随便找事做。你别以为我是担心你。”
　　我看着他那副语无伦次的窘迫样子，故意打趣他：
　　“高楠，我咋不知道你啥时变成跟踪狂了！？”
　　“放屁！你他妈才跟踪狂！！”他气的直接爆粗口，我却实实在在的被他逗弄的乐了起来。捂着肚子，我肆无忌惮的笑着。
　　好久好久，都没停歇下来。
　　而这样放肆的大笑，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我的生命里。
　　多少年，我几乎都以为自己已经失去这样大笑的权利。
　　你却突然归来，站在我的面前，温柔低喃：
　　亲爱的，亲爱的。
　　高楠，高楠，
　　到底要多幸运，才让我此生遇见你。
　　一直被我们忽视的吴悠悠同学瞪大着眼睛看我俩吵闹，好半天才恍然大悟的道：
　　“紫璇，这是你男朋友啊。”
　　完全的肯定句，连个疑问都没有。
　　我愣了愣，赶紧就摆手澄清：
　　“不是不是。你想哪去啦。”
　　高楠却只是笑的意味深长，静静看了我一眼，他扬起完美的微笑对吴悠悠说：
　　“我是她的前男友，被她甩了。”
　　“啊？”吴悠悠明显不相信，看见高楠的表情一本正经，便转过来有些古怪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不简单的嘛！
　　我被她那样的眼神看的尴尬，只能气急败坏的叫他的名字：
　　“高楠！”那俩字特咬牙切齿，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只是静静看着我，眼神有点儿冷：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我被他这样的语气眼神噎的无话可说，偏偏心里却堵得慌。
　　我有点儿疲于应对这样的局面，只能对着吴悠悠道：
　　“悠悠，我们走吧。别理他。”
　　吴悠悠有些迟疑，见我眼神坚决。才慢吞吞的跟着我往前走。
　　而高楠听见我这样的话语，竟然也没有生气。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我们身后。
　　淡淡的，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过分接近，也不过分疏远。
　　一路上，我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而等我们回到小区后，他就离开。
　　转身的背影决绝而倔强，却孤独寂寞的让我想放声痛哭一场。
　　

☆、Chapter19 年少的我们，是谁辜负了谁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自那一晚后，高楠又开始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不算频繁，却是已那么不容忽视的姿态，一点一点，沁入我的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他回来了。
　　只是即便他出现，也依然挽回不了什么。
　　我依然是重点高中的好学生莫紫璇，而他依旧是普通高中不肯好好读书的坏小子。
　　我们因着过去的线纠缠不清，却终究还是两条泾渭分明的平行线。
　　即便相交，也只是错觉。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与我来说，终究是个解脱。
　　我终于能从那些思他成殇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真真实实存在的少年。我能笑的洒脱，也不再寂寞。
　　即便，我已清楚。
　　我们，已经丝毫没有关系了。
　　即便，有时休假的时候。我们也能一起相约出去玩，去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手牵着手，就像我们还在一起时那样。
　　我们还能拌嘴，他依旧不够好脾气。
　　却会在天冷的时候，习惯性的把我的手放进他大大的口袋。
　　我们能在接近零度的冬天，一起啃着能冻掉人舌头的冰棍。也能在冷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相互拥抱着取暖。
　　这样的生活，就像他从没离开过我。
　　我们还是当年那双拿着草戒指戴在手上互许终生，就觉得幸福不已的少年男女。
　　可是这终究都是幻觉。
　　事实上，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
　　顶多，只是互相喜欢着彼此，却终究还是没有在一起的好朋友而已。
　　而我知道他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他那样。
　　只要熬过高三，只要我能读上大学，只要我能抓住那个能实在自己梦想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就还能继续在一起。
　　这一次，一定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我就是这样太过幸福的想着，慢慢迎来了高三。
　　在进入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时，爸爸问我有没有考虑过出国的事情。
　　他说他有相熟的朋友在做这方面的工作，而且国外的教育的确比国内好许多。如果我有这个打算，他可以帮我尽早安排。
　　我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国外再好，终究没有我在乎的人。
　　而我真的已经离开他太久了，没道理在梦想快要实现的时候，还要把他推离我身边。
　　反正，就算他没考上大学，我也能在本市找个一般的大学，只要能攻读建筑专业就好。
　　那时，我就是这样天真又认真的想着，以为幸福唾手可得。
　　可是变故终究不肯放过年少的你我，有时候伤害就像一把薄利的剑，狠狠刺透年少的我们的生活。
　　把那些幸福，美好，都统统没收。
　　快高考的那一个月里，我严正声明让高楠别再来找我了。
　　因为我想好好学习，而有他在的话，我总是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他虽然不快，却还是勉强答应不会打扰我。
　　我便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那天，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又是快十一点了。吴悠悠早就扛不住选择了住宿，班上走读的只有我和学习委员许岩。
　　我俩的家并不挨在一起，但许岩人虽冷漠，却还是很有绅士风范。如果时间真的太晚了，他会不容拒绝的送我回家。但每次都是送到大院门口就告辞。
　　礼貌而周全，却到底透着一点淡淡的疏离。
　　只是今天他把我送回来的时候，却并不忙着走。
　　我也不好意思进去，只能呆呆傻傻的看着他，有些莫名。
　　而他静静盯着我，突然就笑了，笑容在清隽的月色下显得有点落寞，依旧透着疏离，又似乎带了点说不上来的味道：
　　“我，大概不会参加高考了。”
　　“嗯？”我有些怔愣，大概是模样太傻气了，惹得他蓦然就笑了。静静看着我，他突然伸手摸摸我的头，恍惚中让我想起那个我总是以为是弟弟的男子。
　　他也总是这样摸着我的头，揉乱我的长发，温柔而傻气。
　　可我真的有太久太久没好好看过他了，自从我读高三，我已经很少去找他了。而他在知道我和高楠有联系后，似乎也在刻意的避开我。
　　我和周南，就这样淡漠了感情。可我忘不了，在我最痛苦最不堪的时候，只有他曾陪着我。
　　我怔怔想着，听见许岩温和的声音，他说：
　　“我要去美国。已经报考了SAT。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就会走。”
　　“……那，恭喜了。”我憋了半天，终于绞尽脑汁挤出这几个字。却看见眼前男生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说：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啊？”
　　“笨蛋，你听不出这是表白么。”
　　“啊！？”我已经完全处于震惊中了，感觉他放在我头顶的手更是加重了点力量。然后便看见少年清清浅浅的笑，隐约中，太像我珍藏在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莫紫璇，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一年多了么。”
　　“……”
　　“哈哈！吓到你了！？笨蛋。”他终于把手从我头上拿下来，少年清冷的俊脸上笑容淡淡然然。
　　我却陡然觉得舒了口气，忍不住抱怨的白他一眼。我说：
　　“你丫别没事乱开玩笑好么！”
　　“哈哈……”他还在笑，虽然依旧浅淡，却让他从来清冷的俊脸微微变形。
　　我有些怔然，他已经慢慢停下了笑声。静静的看着我，他突然温声问我：
　　“可以抱一下么？”
　　“啊？”我有些担忧心虚的看着他。见他的笑容更深了一点，却隐约透出一点点悲伤的味道，他说：
　　“我都快离开了。不给抱一下么？”
　　我愣了愣，陡然就记起那一年。似乎眼前那个少年也是这样笑容悲伤的看着我，轻轻对我说：都要走了。给抱一下吧。
　　那些旧日时光好像长了翅膀，穿过了这么些年的颠沛流离，渐渐飞回我的身边。
　　而好在，我终于还是能好好握住那个少年了。
　　我静静想着，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便毫不吝啬的伸出双臂抱住眼前的少年，感觉到他浅淡的薄荷味慢慢冲入我的鼻腔，我微勾着唇角，轻轻的笑。
　　然后，抱着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点。紧接着，那个少年就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我，紧紧的，仿佛想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听见他的声音，带着叹息，更显悲凉：
　　“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初恋。”
　　“那真是，我的荣幸。”我也微笑着回应他，感觉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松开了我。静静盯着我，他依旧是我记忆中那个略显冷漠的优等生许岩：
　　“那再见吧。初恋。”
　　“再见。”
　　看着他的身影走出了我的视线，我才慢慢转身，有些惆怅的准备进大院。眼光却蓦然被路灯阴影下的一个身影吸引住。
　　少年半倚着墙角，抽着一支烟，烟头几乎要烫到手，他也丝毫未觉。只是死死盯着我，他清冷的睡凤眼里依稀闪过一抹恨意。
　　我愣了愣，心里莫名就心虚起来。只能微弱的叫他：
　　“高楠，你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他终于把香烟掐灭，用脚狠狠碾碎火花后。他竟然还能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初恋？呵呵，他可真纯情。”
　　我愣了愣，陡然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赶紧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我心急的想解释着，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眼前介于少年和男人的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眼里似笑非笑：
　　“嗯。会拥抱的朋友，你们关系可真好啊。来，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我……”我有些词穷的捏紧自己的衣角，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一瞬间就变得好陌生。
　　而一直笑着的少年终于收敛了脸上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憋屈的笑容，慢慢盯着我，他一字一顿：
　　“莫，紫，璇。你，真，有，种！！”他狠厉的目光像是要把我剥皮拆骨，牢牢揉进骨头里也不解恨。
　　我被他盯得心虚莫名，一瞬间我几乎想拔腿就跑。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做，只是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
　　姿态潇洒而决绝，仿佛这次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我陡然就紧张起来，只能徒劳的在他身后叫他的名字：
　　“高楠——”
　　可他没有回头，他甚至连停滞都没有。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一点一点，渐渐走出我的生命。
　　而事实上自那一天后，我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高楠。
　　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电话，没有消息。他从我的生命中退出的干干净净。
　　我心里虽然不好受，却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在乎这么多。
　　高三实在太忙了。数不清的试卷压力，全都压在稚嫩的我们的肩膀上，而我们终究只能拼命咬牙硬抗着，一点松懈都不能有。因为一个不留神，那些压力就会倾巢而出，一点一点压垮我们。
　　只是，临近周末的时候，我却没想到还能接到他的电话。虽然他语气不好，但到底还是在向我示好：
　　“你周日有时间么。我们出来见一面吧。”
　　虽然高三的时间真的压得很紧，但一个周日的时间应该还是空的出。我就是这样盘算着，高兴又忐忑的答应了。
　　到了周日的时候，我和爸妈说好去同学家补习，会晚点回来。便背着个虚张声势的空书包出了门。
　　高楠和我约在以前我们一起去的那个小教堂。恰巧是周末，有很多人来做礼拜。
　　我们便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听着神父的祷告。
　　等礼拜做完后，我们又去了以前总去的那条护城河畔。坐在河边的护栏上，谁也没有先开口。我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尴尬的很彻底。
　　而看着眼前的少年，我只能下意识的捏紧自己的衣角。绞尽脑汁想着应该和他说点什么，却听见他淡淡的缓缓声音传来：
　　“你还记得这里么。”
　　“啊？”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便只能喏喏点头。
　　“我记得我在这里说过，十年以后，要娶你。”
　　“嗯。我也记得。”我淡淡的回着他的话，看见他英俊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称得上笑容的东西。便觉得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一点。
　　听着他熟悉清冷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只觉得安心：
　　“我当时忘了问你，十年以后，你肯嫁给我么？”
　　我愣了愣，看着他垂下的眉目。只觉得满心涌起一些说不上来的酸楚，喉咙似乎卡了什么东西。我却得眼眶涩痛的厉害，答不出话来我的只能拼命点头。
　　用尽全力的，生怕点轻了，你就不知道我的心意究竟有多真切。
　　而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男子只是静静看着我，他的笑容慢慢加深了点。然后伸手把我抱进怀里，他在这种算不上冷的春天里，给予了我最美好的温暖。
　　我听的见他的声音，却看不清他的面目，他说：
　　“那我们和好好不好？白痴。我们继续在一起好不好？我不能给你全世界，但白痴，我的世界全部给你。”
　　我怔了怔，心脏似乎被人用尖针刺了一下。酥麻之后便是掩藏的疼痛，然后越来越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少年干净的气息一点一点涌入我的鼻腔，提醒着我，你真真切切的就在我的身边。
　　我突然就想哭，可是眼眶只有一点点稀薄的雾气。我终究也只能这样抱着你，小声的拒绝你：
　　“对不起，高楠。对不起。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在一起。”
　　我不能，我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我不能，我不能看着自己即将实现的梦想化为泡影。
　　所以，高楠，我只能拒绝你。
　　对不起，高楠。
　　可让我们再忍耐一下下好不好，只要我能考上建筑系。此后即便天崩地裂，沧海桑田。我亦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可是抱着我的少年身体僵硬的那么厉害，我双手抱住他硬的和石头没区别的身体，陡然便有些想哭。
　　可喉咙太艰涩了，所以发出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模糊的哽咽。而最终，竟是你温柔的抚慰着我，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拍打着我的背。像在哄个不懂事的孩子：
　　“紫璇，没事。没事，真没事……”
　　我听着你温柔好听的声音，只想抱着你好好大哭一场。
　　可是，那一年，我以为你是那些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高傲少年，什么样伤害都不能真正伤到你。
　　但事实上，我终究错了。
　　我们都是肉体凡胎，又有谁会真的不受伤害。
　　所以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
　　那么轻易的就把你，伤到心死。
　　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
　　是我那么愚笨的造成我们决绝的爱，直到至死方休，鲜血淋漓。
　　最后，我终于平静下来了。
　　高楠便请我去吃饭，坐在小饭馆里，我喝着他买给我的橙汁，而眼前的少年只是闷头喝着啤酒。
　　我双眼通红的，但还是觉得气氛尴尬，便只能和他胡乱的聊着天，他倒也还算温柔，我乱七八糟找的话题，他也能照样谈的热络。
　　我俩天南地北的乱侃，气氛却是难得的热闹和谐。
　　而我的记忆却在那里戛然而止，意识的最后一刻是少年冷漠的脸，泛着清幽的光，却似乎有点悲伤。
　　当我恍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晕沉的厉害。
　　而眼前的天花板全是陌生的颜色，高楠趴在我的身上，清俊的脸上神色扭曲的厉害。
　　我怔怔看了他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身下的钝痛感。
　　而他看着我睁眼的时候似乎更经受了什么莫大的痛苦责难，清冷的睡凤眼里似乎有滴泪，将落未落。
　　“高楠……”我叫着他的名字，只是下意识的，就像那个名字便是我此生最安心的依靠。
　　然后我感觉到了身下的不对劲。
　　一瞬间，我仿佛被雷劈中。不敢相信的挣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便感觉到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我紧紧相连着，一点空隙都没有。似乎都长在我的血肉里。
　　“高楠！”我几乎惊慌失措的叫着他的名字，而少年已经不看我了。
　　他只是机械的扑在我身上，大力的晃动着身体。
　　当感觉到那种近乎恐怖的冲击后，我第一反应就是大大颤抖了一下。然后再也顾不得其他，拼尽全力的挣扎起来。
　　而他只是无情的用手狠狠禁锢住我，身下的冲击越发有力。
　　我被他撞的疼得厉害，只能虾米一样的弓起身子。少年却毫不留情的把我拉展开来，他无情的撞击似乎要撞到我骨头里。
　　“高楠，高楠……”我几乎凄惨的叫着这个心里刻印着的名字，他却充耳未闻。只是有条不絮的，几近残忍的折磨我薄弱的身体和神经。
　　我哭了，眼泪从眼角滑落的时候就被人迅速的吻去。
　　那么温和温柔的样子，依稀中，是我太过迷恋的模样。
　　可那苦涩的痕迹却终究还是烙印在我的皮肤里，深深的，再也不会被磨灭。
　　而那个我心爱的少年终究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掠夺者姿态，不紧不慢，一点一点把我所有的东西全部夺走粉碎。
　　当身体深处感觉到那股热流的时候，我一直死鱼一般的身体几乎是被烫着似的弹跳起来。而他依旧残忍的压紧着我。
　　不顾我被烫的眼泪直流，也只是紧紧的，紧紧的禁锢住我。
　　终于，他的身体慢慢退了出来，只是手却还是紧紧按着我。
　　然后，当他喘着气休息够了后，便又一次压了上来。
　　当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后，我几乎发疯似地挣动起来，厮打啃咬，我其实已经没有力气了。手脚却只是下意识的挥动着，我只想把这个长着和我心爱的少年一模一样的魔鬼推开。
　　可是他的声音那么急促的传来，隐约中，还有当年温柔的影子，就像他那时叫我白痴的样子，温和而别扭。只是这次，他说的是：
　　“紫璇，别闹。”
　　我怔了怔，然后慢慢停止了挣扎。这次没有反抗，我很乖，我不闹。只是无比乖巧的像个死尸一般的任他动作。
　　我看着他的汗水落进眼里，再流出来的时候似乎就多了一点东西。
　　可他的动作依旧残忍，一点也不配他此刻悲伤欲死的眼神。
　　我冷静的想着，终于慢慢闭上了眼。
　　隐约间，似乎有低低的啜泣在我耳边低低响起。
　　可我早已不想去注意这么多了。我只是用力闭紧眼睛，好像这样闭着，就可以假想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就好像，我还是留住了你。
　　我最美好的，那个少年。
　　恍惚中，似乎又看见那一年河边那个少年把草戒指戴进我无名指的样子。
　　你微微的笑，迷人的弧度，温柔的深情。却终究被时间淹没，消散在天涯。
　　我静静想着，感觉到你滚烫的泪水终究还是慢慢渗进我的皮肤。
　　越来越深，留下的痕迹明明是那么不可磨灭的痕迹，却已经浅淡的再也没有痛觉。
　　而那一年，我在十八岁将逝未逝的时候，终于明白，
　　什么叫做，
　　哀莫，大于心死。
　　

☆、Chapter20 到底要多残忍，才敢不负相忘

　　事情发生的那几天后，他每天都在我校门口蹲点，但是都被我无视。而只要他一碰上我，我就会尖叫厮打。像个疯子一样，没有丝毫冷静可言。
　　他碰了几次钉子，久而久之，便也不来了。
　　反正他本来就是高傲的人，即便一开始对我觉得愧疚，但被我这样对待，终究还是不会过多纠缠。
　　我觉得这样很好。此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真的很好。
　　只是为什么，那些日子，我却又开始失眠。
　　只是为什么，明明我那么痛，梦回深处徘徊的却还是你的脸。温柔的，微笑的，说着爱我的脸。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见过高楠。
　　只是随着高考的临近，学习的气氛更紧张了。而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我竟然还能麻木的继续做题背单词。
　　而且，甚至比以前的学习效率更好。
　　当我的英语试卷已经能突破120的时候，班上很多人都来请教我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学习方法才能取得这样显著的成效。
　　我告诉他们只要不断做题背单词，也可以和我一样。
　　可那些人明显都不相信，只是看我回答的认真，便也只能随便敷衍几句。
　　许岩要出国的消息是在高考前一个月传来，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他倒是任你如何说打，我自岿然不动，依旧是那副冷漠而骄傲的模样，只是抽了周六的下午来收拾放在班上的东西。我们周六不用上晚自习，所以下午放学就可以直接回家。
　　看见他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太想理他，可看着他特意等在门口的样子后，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当作无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他已经换下一身校服，穿着普通衣服的模样依稀已有些成年男人的影子。
　　看我过来，他便对我笑，依旧是我所熟悉的淡淡然然，只是语调温柔：
　　“我想请你吃晚饭，可以么？”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
　　“那算了吧。”他有些扫兴的对我笑笑，但照样还是好风度的对我温言道：
　　“那一起出去吧。我送你回家。”
　　“我……”
　　“你千万别拒绝。我好歹都要走了，你至少给我点面子。”
　　话已经说到这里，我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和他一起走出校门。却不曾想，刚走出去，就被人拦在身前。
　　高楠像头困兽似的挡在我和许岩身前，睡凤眼下挂着乌黑的黑眼圈，显得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我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过他，所以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那一天，他赋予在我身上的那些伤害。
　　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那些伤痛，全都烙印在我骨子深处。
　　不是时间的磨砺，就能消磨痕迹。
　　我几乎是有些发抖的下意识的躲在许岩身后。
　　我看见眼前少年的脸色因为我这一个动作变得阴沉，他冷冷看着我，憔悴不堪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怒意。
　　而许岩也明显感觉到了我的害怕，几乎是立刻就用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我身前。他防备的看着眼前来意不善的少年，语气也不大好：
　　“你是谁，有事么？”
　　“我找莫紫璇。”高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说着就准备上前来拉我。
　　只是他的手才碰倒我，我就神经质的尖叫起来。声音太过凄厉，让眼前的两个少年都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许岩反应迅速的挡在我身前，十足的保护者姿态。让眼前高楠的脸色更阴沉了一点。
　　咬着牙，他狠狠看着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
　　“莫紫璇，跟我走。”
　　“她不会跟你走的。”许岩把我整个人都挡住，毫不相让的对着气势汹汹的高楠。
　　而高楠脸色已经完全黑到底了，冷冷瞪视着我。他竟还能蓦然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样的笑容在他清冷英俊的脸上显得尤为诡异扭曲：
　　“莫紫璇，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过来。”
　　我被他那样的语气惊得心脏大大的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抓住身旁许岩的胳膊，我看也不敢看他，只是对着许岩道：
　　“我们快走吧。”
　　“好。”许岩温柔的应着声，已经抓起我的手，打算转身就走。
　　可我的另一只胳膊却被高楠紧紧抓着，少年看着我，英俊的眉目间闪着戾气和暴怒：
　　“你今天只要敢跟他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人怎么回事！”许岩几乎是毫不客气的就去拍他的手，而他始终抓的紧紧的。不顾我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的身体，就像那一天一样。
　　他只是太过残忍的，不肯考虑我到底有多疼痛，多害怕。
　　我怔怔想着，终于明白他早已不是那个会傻气的把草戒指戴在我手上的少年了。只是这一刻我却再也无法控制心底涌上来的悲凉。几乎用尽全力的想挣开他的手，可他始终不肯放手。
　　只是咬着牙，凶恶的瞪着我，困兽一般的表情。
　　“你放开，你放开……”我几乎不要命的朝他歇斯底里的尖叫，不顾路上同学惊奇的目光。我像个正在发作的疯子，只想摆脱开他的禁锢。
　　而他始终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面挤出来，显得特别凶恶，却似乎又疼的厉害：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放开你，凭什么啊……”
　　“你滚开，滚开……”
　　在我纵情尖叫一通无果后，我终于哭了出来。无力也悲凉的，我只是无法释放这些日子堆积在心里过重的压力。
　　而歇斯底里的尖叫哭闹后，我身上的血液似乎全部冲到了头顶。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后，是身旁的许岩一把扶住我。
　　而那个我最心爱的少年只是紧咬着牙冷冷看着我，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仿佛疼得厉害。
　　我只是静静看着他，终于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喘着气盯着他，他清俊的面容依旧是我曾经临摹过多次的模样。只是终究什么都不在了，我垂下眼，淡淡开口，语调平淡而悲凉：
　　“高楠，你是真的想把我往死路上逼么？”
　　少年不说话，只是太过用力的看着我。终于还是放下了一直抓着我的手。只是他的手指还在痉挛的颤抖着，仿佛用尽毕生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会再一次抓住我。
　　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他了，头晕眩的厉害，而胸口那个地方更是疼的厉害。我只是勉强直起靠在许岩身上的身体，淡淡对他道：
　　“我们走吧。”
　　许岩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便扶住我。我的身体也实在太虚弱了，所以只能勉强靠他搀扶着，才能慢慢的一步一步，离开那个刻在我骨子里的人。
　　隐约中，我似乎看见那个少年因为我这一个动作脸色更难看了一些。但好在他已经不再阻挡我们。
　　只是犹自闷闷的捂着胸口那块地方，英俊的脸狰狞的几乎都扭曲变形。
　　我能听见他大口大口的吸气，仿佛无法缓解那些疼痛。就像那时的我一样，几乎都要痛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闭紧眼睛，再睁开时，就多了些什么东西。
　　一点一点，灼烧我的皮肤。烫进骨头里，也不过是我太爱他的证明罢了。
　　我怔怔想着，不想再去想他的事情了。只能逼着自己千万别回头，绝对不能回头。然后我听见许岩淡淡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叹息，格外萧索：
　　“莫紫璇，他在哭。”
　　我没说话，只是紧紧交握住自己的手。握得骨节泛白，几欲痉挛。而他的声音还在不动声色的，残忍的提醒我：
　　“他真的哭了，你不回头看看么？”
　　“不用了。”我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定了定神，我又加了一句：
　　“已经没有必要了。”
　　是的，已经没有了必要了。
　　什么都没有必要了。
　　而许岩终于也不再折磨我，只是静静的搀扶着我，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们都很安静，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到大院门口的时候，他却突然打破了这么久的沉默，静静开口问我：
　　“莫紫璇，刚才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么？”
　　我愣了愣，手下意识的抓紧衣角。好半天，也不能放松下来。而他却笑了，伸手慢慢摸上我的头顶，揉乱我的长发，他的语气很温柔：
　　“笨蛋，不要紧张啊。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哦。”我闷闷应了个单音节，眼眉下意识的低垂，不去看他。只听见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看到他我就明白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了。是你的初恋吗？感觉你很喜欢他的样子。”
　　我沉默了一下，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才小声的回答他：
　　“……不是喜欢，是爱。”
　　“哦？”他似乎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缓缓恢复了笑容。静静看着我，他像是个温柔的哥哥在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般，轻笑着温柔的道：
　　“那就要好好珍惜啊。我看得出，他爱你不比你爱他少啊。年少彼此那么相爱的人，要是能一起白头到老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愣了愣，突然觉得心绞痛的厉害。
　　而他却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只是慢慢的靠近我，然后温柔的亲吻我的额角，姿态自然而一气呵成。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离开我的额角。然后少年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说出来的话也很欠揍：
　　“真好了。很久前就想这样试一次了。滋味果然不错。”
　　我怔了怔，下意识的就想发火。他却蓦的收敛笑容，慢慢拍拍我的肩膀，他那么用力的一字一顿的对我说话：
　　“莫紫璇，你要幸福。”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傻傻的看着他。
　　而他已经加重了语气，宣誓一般的对我说话：
　　“莫紫璇，你一定要幸福。”
　　我怔怔然的看着他，他已经笑了。再一次伸手，揉乱我的长发，他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说再见。
　　因为我和他都明白，这次分别，我们大概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只是，他到底只是个旁观者，所以他才可以那么轻易的说出让我幸福的话语。
　　他怎么懂，他不会懂。
　　幸福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又遑论，已经伤痕累累，再也无法愈合的我和高楠。
　　那晚过后，又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
　　我却觉得身体倦累的厉害，总是莫名其妙的想睡觉，没精神。肚子也鼓出一圈，我以前虽然也不瘦，但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就再也没发胖过。这样陡然长胖一圈，跟吹气似的，让我有些小小的郁闷。
　　只是最近我吃的也越来越多，肚子好像怎么也填不饱，还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
　　只是这些异状，我都把他当成高考前夕的综合症了。每个人高三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一段日子，莫名烦躁，发胖，也吃的越来越多。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我就是这样安慰着自己，再一次投入紧张的学习。
　　而直到那一个月我都没有来月经时，我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我的经期很固定，每个月都是那几天。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不来了。
　　我怔怔想着，突然想起以前在书上看过，怀孕了的话是会停经的。
　　只是怀孕，我可能吗？
　　我有些不敢相信，踌躇了几天，还是去药店买了根验孕棒。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躲在厕所里，拿着验孕棒试验。
　　当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彻彻底底怔住了。
　　棒子上很明显的显示着两条线，如果我没记错。两条就代表怀孕了。
　　那天早上，我在厕所里待了很久，直到妈妈催我，才出来。
　　妈妈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还问我怎么了，我也只说自己只是太累了。然后又免不了是妈妈的一顿老生常谈。
　　我只是敷衍的应付着，然后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这一天的课上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是麻木的坐在位置上，身体明明倦累的厉害，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晚自习的时候，我终于熬不住了，和班主任递了张请假条说身体不舒服。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
　　好在，我以前很少请假，成绩又不错。所以班主任批假批的很爽快。
　　离开了教室，我却并没有直接回家。
　　只是游荡在一中太过空旷的校园里，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孤魂野鬼，再也再也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地方。
　　我怔怔想着，最终还是在一中的小花园前坐下。
　　这里很安静，安静的让我几乎觉得害怕。
　　而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我更能清醒的感觉此刻的自己是真的无依无靠。
　　初春的风还掺着寒气，一点一点，打在我的脸上，有点麻木的疼。
　　可这些疼痛，又算什么呢？
　　对现在的莫紫璇来说，这么一点点疼痛，根本就不算痛了吧。
　　我怔怔想着，几乎是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可是手指按过那个熟悉的号码时，却怎么也无法按下拨通键。
　　明明只要一用力，我就不是孤身一人啊。
　　明明只要一下下，身边就会出现那个我最爱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我不敢。
　　为什么我的手抖得那么厉害。
　　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我痛苦的想着，终于还是放下手机，用手慢慢抱住我的头，困兽一般的姿态，有点像当时的那个少年。
　　只是他是那么清俊的男子，就算露出困兽一般的表情动作，也依旧折辱不了他的半分风骨。而我这样的人，做起这样不合时宜的姿势一定很难看吧。
　　我想现在莫紫璇的姿势一定很丑很丑，一定一定。
　　所以再丑一点点也没关系是不是？
　　我慢慢在心里告诉着自己，终于忍不住眼眶里决堤的泪，汹涌而出。
　　我该怎么办啊？
　　高楠，亲爱的，我要怎么办啊？
　　我嘶哑的哭着，哽咽不能语。
　　可是心里一遍一遍呼唤的那个人却听不见我如此绝望的声音，他听不见，他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不知道，这一刻的莫紫璇到底有多害怕。
　　手机突然响起来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便几乎是立刻就接通，就像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我只是真的害怕要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完全不是我能承担的重任和苦痛。
　　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声音，而是周南轻笑着的问话，淡淡的，带着点调侃：
　　“小璇子，你今天吃错药啦。这么快就接我电话。”
　　“……”我不说话，只能尽力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泄露那些困兽一般的痛哭。
　　可周南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几乎是立时就收敛了笑意。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我无处可藏的苦痛和悲伤：
　　“你怎么呢？”
　　“……没，没事。”我虽然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哽咽，却到底还是不能控制住自己断断续续的结巴。
　　所以，周南还是发觉了。他的声音很低，温温柔柔，依稀已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样：
　　“你哭了么？”
　　“……”我不能回答他的话，所以只能用力捂着嘴，却还是遮不住那些倾泻而出的细微哽咽。
　　然后那边安静了好久，再开口时，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你在哪？”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我说话了，所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答了他的话：
　　“在学校的小花园。”
　　“你等着。”留下这句话，他就准备挂下了电话。
　　我却立马反应过来，赶紧哽咽着叫住他：
　　“你想干嘛。”
　　“我来找你啊。”
　　他答的那么理所当然，让我愣了好久，这才觉得一直冰冷的胸口似乎温暖了点。可是嘴上却还是下意识的闻着他：
　　“你不用上晚自习吗？”
　　“晚自习有你重要吗？笨蛋。”说完这句话，他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又恢复了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好久好久，才慢慢勾唇牵出一个笑容。
　　而落在唇角的眼泪却被咽进喉咙里，那么苦，那么涩。
　　是谁说，笑着哭，最痛。
　　却原来，真的，很痛。
　　周南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我，我看着眼前少年拼命喘气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只是还不等缓过神来，他就一把抓住我，太过急切的模样，嘴上呼出的热气都直接喷在我脸上了：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对他笑，大概神情太过勉强，让他那么英俊的眉目都紧紧蹙在一起，好像怎么也抚不平。
　　“真没事。”我看他这样，只能又加了一句。努力勾着唇，却还是太过勉强。
　　所以我听见他的叹气声，浅淡的，却是我那么熟悉的感觉。他伸手抚上我的头，揉乱我的长发，他的声音很温柔：
　　“嗯。你说没事就没事。来，弟弟带你回家。”
　　我怔了怔，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然后本来已经缓下来的泪又开始泛滥。
　　“嗯。”我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紧紧抓住他的手，而他也紧紧回握住我的。
　　那么温暖的温度，总算在提醒着我，我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所彻底遗弃。
　　一路上，他都是这样抓着我，太过温暖了。
　　而我只是沉默的握紧他，害怕一松手，他也会不见。
　　他大概也是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只是越发用力的回握住我。虽然握得我手指生疼，却终究也是他存在的证明。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安静的，平和的。
　　就像所有的伤害和苦难，都会远离一样。
　　我们停留在年少，最美好的时光。
　　很快就到了大院门口，我却没想到高楠竟会在那里等着我。
　　少年蹲在路灯的阴影里，脸色憔悴，却是格外落魄的姿势。
　　我和周南都是一怔，他却只是静静盯着我们，然后目光慢慢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我看见他的脸色似乎更难过了一点。
　　可他却开口了，淡淡的，带着笑意，嘲讽十足：
　　“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又换了一个？”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周南已经把我护在身后，看着高楠，他的笑容有些勉强，但还是犹自解释着：
　　“高子，你别误会。我只是看见紫璇心情不好，所以才……”
　　“我误会什么？”高楠只是静静站起身来，眼光慢慢落在周南身上，然后笑容就更深了一点。他淡淡说话，语气竟然还算温柔：
　　“你从小就喜欢她，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周南一怔，下意识的就把眼光看向我，有点担忧的样子，似乎很尴尬。而我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只想逃离这个境地。
　　我抓了抓周南的手，勉强扬起个笑容对他说：
　　“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点回学校吧。我也先进去了……”
　　“谁准你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楠打断。他冷冷盯着我，笑容怎么看怎么冷厉：
　　“我们的事还没说完，你凭什么走！？”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低着头答完这句话，就放开周南的手想转身。
　　却被他猛地一把扑过来抓住。他死死握着我的手，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什么叫和我没什么好说的！？莫紫璇，你当我是谁！？”
　　“你谁也不是！”我被他抓的浑身颤抖，记忆不受控制的回到那一天，我歇斯底里的想挣脱开他。
　　他却一点也不肯放开我，不顾我那么凄厉的尖叫。他早已不是那个会疼惜着抱紧我的陌上少年了。
　　我听见他的声音，冷而厉，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他妈是你男人！”
　　“高子，你干什么！？”周南已经上来拉他，却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他只是紧紧抓住我，把我的脸朝向周南，他冷冷笑，决绝而残忍：
　　“我干什么！？我教训自己老婆，你管得着吗？”
　　“你疯了！你放开她！”周南英俊的眉已经蹙了起来，用力的拉扯他握住我的手，少年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高子，你再不放开紫璇，我会和你翻脸的！”
　　“翻脸！？你为了这么个贱货和我翻脸！周南，你真是好本事！”他冷冷笑着，依稀还是我所熟悉的那种清冷语调。却一寸一寸刺入我的心脏，我觉得疼，太疼了。
　　而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梦魇般的，不肯放我一条生路，他说：
　　“你起码也看看这贱货值不值得！不过就是个被我穿烂的破鞋，早他妈被我上过了！你值得为她拼命！？”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依稀中是周南痛苦的吼叫声，然后是厮打吵闹。
　　一片片的哄闹声中，还夹杂着高楠仿佛痛苦至极扭曲的面目全非的声音，他说：
　　“怎么！？你不相信。我告诉你，就在几个月前，我在宾馆里面上了她！他妈的莫紫璇不过是个我穿烂的破鞋！不过是只破鞋！！”
　　我怔怔听着，觉得自己仿佛失聪。只有那一句句破鞋慢慢的回荡在我耳边，无孔不入，透进我的皮肤，侵蚀我的心脏，渗进我的骨髓。
　　那一刀刀，一笔笔，都是你给我的，消散不了的，伤害。
　　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因为被人狠狠甩了一下。
　　那一下冲力太大了，我被直接甩的摔在地上。然后便是腹部传来的，钝钝的痛。很快，便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那些疼痛仿佛长了脚，一点一点爬遍我全身，然后周身都痛了起来。
　　我用力捂着腹部，感觉到大腿滑腻腻的，似乎有什么液体在流了下来。而我只能拼命的发出叫喊，一点一点，听在我自己的耳朵里都觉得惨然的慌。
　　我小声的□□，叫着妈妈，妈妈。可是还是痛，几乎要死掉的痛。
　　所以最后，我只能叫着那个人的名字。那个给了我这一生最美好记忆的男子。
　　高楠，高楠……
　　好像只要这样叫着你，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好像只要这样叫着你，再多的伤害和疼痛就都能治愈了。
　　我意识的最后一刻，是高楠哭花了的脸。混着血迹斑驳，都看不出他原本清俊的模样。可我却还是喜欢。
　　即便他做了那么多让人不可原谅的事情，我也是还是喜欢他。
　　深深的，喜欢他，而已。
　　

☆、Chapter21 再见，高楠

　　我醒来的时候，高楠和周南都不在这里，只有爸妈在我的身边。
　　妈妈脸上挂着泪，太过苍白的模样。爸爸也同样一脸沉闷，静静看着我，眉头蹙的让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他。
　　可是我的身体太痛了，而肚子里面毫无反应。
　　我怔愣了好久，才明白，孩子，大概是没了。
　　虽然早就想好要打掉他，这个过早到来的生命绝对不该被留下。可是当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却突然好想大哭一场。
　　那是我的骨血，我和我最爱的人一起留下来的骨血。可是却没了。
　　已那种不堪的方式，没了。
　　即便我曾那么真心的希望这个过早的生命不要到来，我几乎恐慌他给我带来的那些反应。在那些无法入眠的深夜里，我多想捶打肚子里这个多余的生命。
　　他给了我最痛最深的记忆，却同样给了我第一次初为人母的感动。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我捂着那个孩子曾经存在安睡的地方，捂得紧紧的。好像只要这样紧紧捂着，那个小生命就会突然伸伸手，告诉我：
　　妈妈，我很好。
　　可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除了那种快要死掉的疼痛，什么都没有。
　　我呆呆的看着我至亲的父母，眼睛干涩，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眼泪已经流干了，在高楠那么尖利说着我的时候，就已经干枯了。
　　可妈妈那么惊慌的声音还是一声一声传入我的耳朵里，刺激着耳膜，太过难受：
　　“紫璇，你别哭啊。你别哭啊……”
　　我怔怔听着她的话，很久很久，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慢慢滑过。
　　原来，我竟然是哭了么？
　　可是，我的眼泪不是已经流干了么？
　　可是，我的孩子，你听到了么？
　　我亲爱的宝贝，你听到了么？
　　这是你不负责任的妈妈为你留下的眼泪。
　　对不起，我的宝贝。
　　原谅妈妈，那么弱懦，不能保护着你，让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
　　原谅妈妈，那么无能，不能呵护着你，让你慢慢的长大体会这人间的百态。
　　原谅妈妈，那么自私，自私的剥夺了你出生的权利，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来得及给你取。
　　宝贝，宝贝。
　　我不是个好妈妈。
　　所以，你千万别原谅我。千万别。
　　我静静想着，终于忍不住咬着牙哭了起来。
　　可是喉咙里卡着的是我对那个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的亏欠，千斤一般的重量，酸涩难挡，哭的再多，也消散不了。
　　我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而出院的那天正是高考，虽然爸妈一直安慰我说没事没事，这次没考，还能复读，明年继续考。反正我的底子不差，再过一年来也不会有问题。
　　可是，我没有说话。只是坐在爸爸的车里，静静仰望着车窗外的天空。
　　干净明朗，没有丝毫瑕疵。
　　我很羡慕那样的纯净，因为那是现在的莫紫璇，企及一生，也再也无法达到的东西。
　　我怔怔想着，闭上了眼睛。耳边似乎又在回荡高楠的惨叫。
　　他哭花的脸就如梦靥，夜夜纠缠在我脑海里。合着孩子尖利的哭声，折磨的我几欲发狂。
　　可是，都过去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静静想着，对前面开车的爸爸道：
　　“爸，我想出国。可以么？”
　　爸爸似乎顿了一下，片刻才干涩的问我：
　　“行啊。璇璇想去哪个国家。欧洲的还是美洲的？”
　　“我想去澳洲。”我淡淡答道，抱着自己的双臂，还是能感觉到六月淡淡的凉意。我说：
　　“我想去个阳光普照的地方。没有湿冷，没有冬天。可以最限度的接近太阳，永远也不会感到冷的地方。”
　　爸爸听了我的话后，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片刻，才叹息着开口：
　　“好。我和你妈会帮你办好手续的。你先在家安心待几个月，考完雅思后，争取让你明年入学……”
　　“不。我今年就想走，越快越好。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了……”我神经质的捏紧自己的胳膊，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刻都不能多待了。
　　待得越久，我就会想起我的孩子。
　　我可怜的，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的孩子。
　　还有，孩子的爸爸。
　　毁了我一切的，高楠。
　　可是明明这么痛，我也还是忘不了他。
　　我忘不了他的脸，微笑的，坏笑的。说着高楠最爱莫紫璇，哭求着面目扭曲又歇斯底里的叫我紫璇的那张脸
　　我忘不了，他叫我白痴时，微微上挑的眉。
　　我忘不了，他说我爱你时，红如螃蟹的脸。
　　我忘不了，他说我们永远在一起时，那种绝望又认真的眼神。
　　我忘不了，我都忘不了。
　　只是时间太久太长，所以，是不是最后，那些念念不忘，执迷不悔的记忆终究还是会被磨灭。
　　那些痛，那些几乎虐杀了我的痛，
　　是不是终究也只是昨日记忆。
　　终究，还是要淡忘？
　　出国的事情很顺利，我去考了雅思。
　　我的英语底子不错，考了五分，虽然还是要读半年语言，但终究还是可以马上离开这个国家，离开这个地方了。
　　我的签证在九月份的时候办了下来，接下来的就是订机票，收拾行李，然后离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爸爸帮我选的地方是澳洲的布里斯班。
　　一个位于黄金海岸的城市，听闻每年的平均气温能达到20.5℃。
　　那样的一个城市，没有寒冷，没有冬天。
　　所以也就不会有伤害，和那些让人无能为力的离别了吧。
　　我就是这样想着，在十月初的时候，踏上了去布里斯班的飞机。
　　去机场的时候，爸妈都来送我了。
　　爸爸提着我的行李去办托运，妈妈却是抓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我倒是还算镇静，隐约的，还有一种要解脱的轻松感。
　　所以，我从来就没想过，会在这里又一次遇见高楠。
　　他形容憔悴潦倒的几乎让我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就如一个陌生人一样，我终究不是大方的人。我终究还是记恨着他赋予在我身上的痛。
　　我对爸妈说登机时间快到了，我也差不多要过安检了。
　　爸妈明显也看见了他，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并不像有事的样子，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爸爸说：
　　“那你去吧。一路平安。”
　　“嗯。”我淡淡的应完这个单音节，便提着包，往安检处去了。
　　可是后面却传来他慌张的叫唤，那么卑微，那么张惶，却再也再也不能阻止我离开的脚步。
　　只是他的声音未免太过惨烈，太过歇斯底里，仿佛疼的厉害一样的嘶哑，他说：
　　“紫璇，你别走。莫紫璇，你别走，你别走……”
　　从头到尾，他只会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几个字。却如穿脑魔音一般的，让我觉得每走一步，心就痛一分。
　　他还在叫我，隐隐带着哭腔，一分一毫，全刺进我心脏最软弱的那个地方：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走，求求你了……”
　　他的叫喊嘶哑，终于还是让我忍不住回过了头。
　　我看见他被我爸妈紧紧抓着，让他不能再向我前进分毫。可他的身体还是那么急切的向前倾着，俊美的脸上终于还是流露出了一种迫切的渴望和乞求神色，明明是该有些滑稽可笑，明明我该觉得痛快的。可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只是看着他，静静的。站在安检口，那么安静的看着他。
　　脚下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阻挡着我迈出离开的脚步。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我终究要走，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一条走了就不能后悔的路。
　　我听见机场广播在广播着我航班的飞行时间，我知道再不过安检，就要赶不上飞机。可是这些我明明都很清楚的知道，我却还是舍不得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明明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柔美好的少年，明明他曾那么决绝的让我心痛到死，明明我所有的一切，所有梦想的，想好好珍惜的一切都是被他亲手一一打破。
　　明明，明明就是他毁了莫紫璇。
　　可我还是喜欢着他，不可自抑的，不肯忘记的喜欢他。
　　我知道这样的爱太过可笑，我知道这样的爱太过卑微。
　　可我只是喜欢他而已，这么多年，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我站在机场的安检口，看着他，就这样怔怔的留下了眼泪。
　　然后对面的他也哭了，没有丝毫形象的，哽咽的，痛哭失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是我们终究都不是孩子了，我们只是即将长大的，必须长大的少年人了。
　　我想和他说点什么，至少叫他不要哭。
　　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男子，他明明是那种所有东西都能掌握在手的自信男子，他明明一点也不适合那样孩子一般的痛哭。
　　可是，我却开不了口。喉咙里面仿佛卡住了什么东西，让我发不出声音来，却酸涩的那么难受。到最后，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只是站在安检口，努力的，用力的扬起了一个笑容，我说：
　　“高楠，再见。”
　　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原谅也好，遗忘也罢。我只是累了和他的纠缠不清。我只是倦了我们仿佛永远不会终止的互相伤害。
　　高楠，高楠，你终究不是我对的人。
　　所以，只有再见吧。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不用相见就不会有伤害了吧。
　　我听见身后传来那个少年歇斯底里的哭叫，那么凄惨，仿佛疼得厉害，满心都是无法解脱的痛楚：
　　“莫紫璇！我不要再见！你凭什么说再见！我知道你恨我，你怪我!那你就亲口说出来啊！你说出来给我个痛快啊！莫紫璇，你这个胆小鬼！你说啊！说你最恨高楠，说你最恨我啊！你为什么不说……”
　　那些声音终究被漫漫人海的喧闹繁华所同化，变成那么微不足道的盲音。然后慢慢消失，再也不见。
　　可是，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听不见了。我心脏的那个地方却还是那么疼痛了。那种疼痛的快要死掉的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明明，我明明就那么恨他把我的一切还来不及实现的梦想都打碎了啊。
　　我明明，我明明就憎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的这个夺了我一切的男子啊。
　　可是，心底最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是你轻勾嘴角满不在乎叫我白痴的样子，还是你递给我那个已经枯黄发干的草戒指？
　　是你说白痴我爱你时候的样子，还是你说你把你的世界全部都给我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样子呢？
　　我念念不忘的，执着的拼死也不想忘记的东西到底是那段我们已经逝去回不去的回忆？还是那个给我全部回忆的，你？
　　即便，那些痛，那些伤。也一并都是你给的。
　　可是，即便仇恨，我也还是那么可悲的，不可自抑的爱着你啊。
　　那一年，飞往布里斯班的飞机上，很多人都看见有个女生坐在舒适的飞机座椅上，哭的不能自抑。
　　她哭的那么惨烈，那么伤心。就像失去了什么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一样，连眼泪都无法挽回她的疼痛。
　　可是除了那一场失控的痛哭和离开，便再无其他。
　　我们的故事终究在那一年，落下帷幕。
　　而此后是我和你分离六年的时光长河。
　　缓缓渗透，慢慢浸入我们彼此毫不相干的人生。
　　再见面，也只是物是人非。
　　虽然没过多久，周南就飞达布里斯班。
　　这六年，我醉生梦死，他却不离不弃。
　　老外的骚扰，异地的孤独，都是他。
　　都是这个我以为是弟弟的男子帮我解决，给我最坚实的依靠和温暖。
　　可是你知道吗？亲爱的你知道吗？
　　每次那些温暖过后，我都很想哭。
　　我只是不懂，真的不懂。
　　为什么那个陪在我身边人的不是你。
　　为什么那个给我那些温暖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那个说好要天荒地老共赴末世的人，最后只有在梦里，才能再遇到？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回国的飞机上。周南就坐在我的身边，这些年，一直如此。
　　我回头，只有他还站在那里，固执的不肯离开。
　　而当年那个说着要不离不弃的人，早已散落在天涯。
　　我揉了揉眉角，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太过久远的梦。
　　我似乎又看见年少时的自己，年少时的你。
　　太真实了，那些记忆过往，好像我一伸手就能握住。
　　可我明白，这些都是假的。
　　你早就不在了，属于我和你的时光，早已狠狠过去，没有回头。
　　我闭了闭眼，听见身旁周南的声音：
　　“感觉好点了么？”
　　“还好。”我淡淡回答他两个字，还是觉得倦。于是又闭上眼，沉沉入睡。
　　隐约中，似乎听见他轻声的抱怨我真是只猪怎么就知道睡，好像一辈子都都睡不够似的。
　　我却只能在心底微勾着唇角笑。
　　我知道，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我也只是想着那个已结束的梦。
　　我也只是想知道，如果那个梦重新再来一遍。是不是高先生和高夫人就能幸福的在一起，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永远永远在一起，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Chapter22 年少的梦，谁还记得

　　飞机抵达国内的时候，我已经倦的厉害。这两天，几乎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我就是铁打的人也该撑不住了。
　　周南倒是很明白我的疲惫，一下飞机也没强逼着我去医院，只是好风度的把我送回家里。
　　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买菜归来的老妈，看见我回来时，着实吃了一惊。我已经多年没有回国，这样几天之内回了两次，实在让他们受宠若惊。
　　但她还是很是开心的把我迎回了家，还热情的邀请送我回来的周南一起进来喝杯茶。无奈周南时差也没调整过来，只能婉言谢绝，乘车回家了。
　　在家和爸妈聊了一会，我实在太倦，便和爸妈说了一声，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明明身体倦累的厉害，看着头顶上空荡荡的天花板，我只觉得心里空虚的难受，捂着被子也依旧缓解不了那种感觉。
　　最后，总算勉强睡了过去。梦里却有太多纷杂的梦境痴痴缠缠。微笑，抑或离别。悲伤，抑或开心，终究也是我刻在骨头里的疼。
　　多少年，也忘不了。
　　次日我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痛，懒懒的梳洗后便接到了周南的电话。他约我一起去医院看高楠，我想了想，也知道不便拒绝，与其一个人去，倒不如和他一起。
　　这样想着，便答应了。
　　和他约在医院门口见面，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脸上神色不大好，看见我时也只疲倦的露出一个笑容，便急切的想进去。
　　我下意识的便拉住他，见他露出一个询问的眼光，只能勉强笑道：
　　“那个，我们去看病人。总得买点什么东西吧。”
　　“那倒也是。”他想了想，便赞同的点头。
　　然后我们在医院外面的小商店里买了水果和鲜花，捧了满满一怀，才走了上去。
　　他的病房在八楼，我们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
　　只有雅雅一个人坐在那里，头靠着床头柜，像是在打盹。
　　我们开门的声音虽然尽量放轻，却还是惊醒了她。女子依旧是我印象中那般高傲美丽的样子，虽然毫无形象的揉着眼睛，也还是公主一般的气质。
　　她看也没看我们，只是太过顺口的道：
　　“爸，你来接班了么。”
　　我和周南都愣了愣，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爸应该是高楠的父亲。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可能我就觉得心刺痛的厉害。
　　而她回头看见我们时，也有些惊讶，好半天才开口：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高子。”周南答得淡淡的，人已经走到病床前。看着安安静静睡在床前罩着氧气的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慢慢问出话来：
　　“他，怎么样了？”
　　“还好。”宋雅雅答得浅淡，眼下累出来的深深黑眼圈却怎么也骗不了人。可也许是已经能够接受事实了，她的语气还算很平静了：
　　“撞到了头。医生说，也许明天就会醒。但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
　　我愣了愣，觉得心脏那个地方像被人抓了一把。却因为痛的太久，只能感觉到一点点麻木的疼痛。
　　雅雅把目光淡淡看向我，她还是那么高傲美丽，即便此时有些疲累，也依旧遮掩不住她公主一般耀眼的光芒。
　　她微微的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太过耐人寻味：
　　“紫璇，你不去看看他吗？他可是因为你才这样的。”
　　只一句话，就能让我溃不成军。
　　我想她终究不愧为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子，从来就可以那么轻易的就抓住我的软肋。
　　而我只能徒劳的抓紧自己的衣角，看着病床上那个彷如熟睡的男子，连呼吸都蓦然变得艰难。
　　可他还是那样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所有的尘嚣浮华皆是与他无关。
　　我想起前几日我看到他的模样，他明明是那么意气风发啊。为什么只有几天，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为什么，偏偏是见了我以后，你才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高楠，我注定只是你此生最大的劫难。所有事和我扯上了关系，就没好事了么？
　　我静静看着他，深深呼吸了好几次，也还是无法迈动脚步走过去。
　　雅雅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云淡风轻，却字字刺耳：
　　“你知道他刚送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头部大出血，背上掉了好大一块皮肉，可他还在叫着你。莫紫璇，莫紫璇。为什么你偏偏要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你就不死在澳洲了！？”
　　“宋雅雅，你说话别太过分！”周南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挡在我身前，这么多年他都习惯已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我身前，为我挡去那些伤害和疼痛。
　　可是宋雅雅浅浅淡淡的笑声还是一声声传入我的耳朵里：
　　“怎么？说都不许说的么！可是我的未婚夫，就是因为她，才这样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就是，因为她！！”说到最后，雅雅的声音都有些变调，明明没有含着哭腔，我却听的想哭。
　　“对不起。”最终，我也只能这样徒劳的道着歉，无力而苍白，手足无措的看着我昔日最好的朋友，看她眼里实在是我太过熟悉的恨意。
　　我怔怔看着，竟然再也没有当年年少时那些心痛到死的感觉了。
　　我想这六年，我终究还是没有白过。以至于现在的莫紫璇实在是比当年长进太多了。
　　可是，高楠，你看不见了吧。
　　你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静静想着，竟然镇定了下来。对上雅雅满含恨意的眼光，我还能那么镇定自若的，微微的笑，我说：
　　“你说的对。我是不该回来。所以，我很快就会回去。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紫璇，你……”周南惊讶的看着我，明显担忧的目光让我心头一暖。
　　“没事。周南。”我向他笑笑，深深吸了口气，才能那么平静的把接下来的那些话慢慢道了出来：
　　“我会和周南一起回去。我们要结婚了。”
　　挡在我身前的身影明显有些僵硬，我却一把握住他的手，抓的紧紧的，就像当年那个少年抓着我一样。我依旧看着宋雅雅，笑的淡定从容：
　　“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不对我们说声恭喜么？”
　　雅雅慢慢反应过来，淡淡看着我，她笑的嘲讽：
　　“恭喜你们。”
　　“谢谢。”我依旧镇定，全身的血液却流窜的飞快，只有心口那个地方一阵发冷的冰凉。我听见女子接下来的话，淡淡的，却十足嘲讽，她说：
　　“只是莫紫璇我该说你手腕厉害么？这么多年，想着别的男人还能哄的另一个男人像条狗一样的对你痴心不改。以前的时候，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厉害呢。”
　　“宋雅雅，你说我可以！别扯上周南！”
　　“哟！就是这样吧。处处维护男人，处处留情，男人才会被你耍的团团转吧！？”
　　“宋雅雅，你嘴巴放干净点！”周南几乎是立时就出声维护我。多少年，终究也只有他，肯一直不离不弃的站在我的身后。
　　我怔怔想着，蓦然想哭。
　　而病房门这时也被人推开，高叔叔提着油条豆浆走了进来。看见我们时，脸色就更难看了一点：
　　“你们是来这探病的还是吵架的！？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不知道病人需要静养么！？”
　　“高叔叔——”我和周南同时叫道，男人只是对着我们不咸不淡的点点头。把手中的油条豆浆递给雅雅，一直板着的脸总算露出点笑容来：
　　“永和豆浆买的，你趁热吃。”
　　“谢谢爸。”
　　“吃了就回去吧。你也累了一晚。”
　　“没事，爸，我还想陪陪他。”
　　“有爸陪着，你担心什么。”高叔叔说着，温和的拍拍女子的肩膀，笑容和蔼：
　　“回去吧。可别累垮身体了。”
　　宋雅雅只得点头答应了。高叔叔这才转头看向我和周南，看见我时，脸上的笑容便更淡了一点：
　　“高楠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看见了，回去吧。”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我想要不是因为长辈的架子还在那里，他会直接让我们滚。可是周南还想争取一下：
　　“叔叔我……”
　　只说出三个字就被高叔叔毫不留情的打断，冷冷看着我们，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怎么？你们还需要我送？”
　　“没有……”
　　最终我和周南只能答着这两个字，有些无力的从病房出来。
　　走出医院，周南问我要不要直接回家。我想了想还是摇头，只是对他道：
　　“你带我到处逛逛吧。随便哪里都可以。”
　　“那我们回大院吧。好多年没回去了。”
　　“好啊。”我对他笑，难得也有些兴奋。
　　那个承载了我们年少太多回忆的大院终究是我们心底的一方净土，不管那些回忆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们也都还是念念不忘的甘之如饴。
　　只是车子开回那片熟悉的大院时，却发现那里早被新的高楼所取代。
　　没有爬满满墙的爬山虎，也没有一整片一整片的美人蕉花海。
　　我们甚至连大院门口都不能进，守在门外的保安告诉我们这个工程虽然竣工，但设计师吩咐还没剪彩就不能进去。甚至连这个小区的名字都还没公布，要等到剪彩那天才会公布。
　　我和周南就是这样傻傻站在我们曾经那么熟悉的土地上，怔怔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默默无语。
　　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模糊了，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已经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
　　直到周南叹息着伸手抚过我脸颊的湿热，我才明白，自己，大概又是没用的哭了。
　　可是，我究竟是哭什么呢？
　　哭大院的拆迁，让我们年少的回忆流离失所。
　　还是，清楚的明白。
　　我已经连一点耿耿于怀，不肯忘记的资格都没有了？
　　在我哭的越来越凶的时候，周南把我抱进了怀里。
　　他现在已经很高很高，胸膛也慢慢变得宽厚温暖。那个我从来以为是弟弟的男子，其实真的在我不知觉中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只是，我总是粗心的在忽略。
　　又或者，我总是故意的不肯去承认。
　　我大声哭着，感觉到他慢慢摸着我散乱的长发，像年少时那样，他哄小狗似的轻柔又温柔的哄着我。
　　而我竟会觉得温暖，太温暖了。
　　这些年，也只有这点温暖，才支撑着我一点一点度过了这漫长的求学生涯。
　　度过着，失去了一切，却还是死不得活不了的六年。
　　“周南周南……”我哽咽着叫着他的名字，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酒醉的夜晚叫着另一个少年的名字一样。
　　而男子的声音却是那么温和的传来，虽然早已和记忆中那个少年的声音截然不同，却让我安心，他说：
　　“我在。别怕，我在呢。”
　　“周南……”我只是太过用力的抱紧他，拼尽全力一般的抱着。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生命中重要的人，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嗯。我在。”他还是温和的答着。轻柔的呼吸慢慢打在我的额头，依稀间，太像曾经某个少年给予过我的温暖。
　　只是那一年，那个落雪的深夜下，究竟是谁站在我的窗外对我说，高夫人，我们私奔吧。
　　只是那一年，那片凋零的花海前，究竟是谁对我微笑着说，走吧，我带你去天涯海角。
　　只是那一年，那片荒芜的草地前，究竟是谁那么认真的告诉我，十年以后，我娶你。
　　只是那一年，那个平平常常的深夜里，究竟是谁发短信告诉我，他的愿望是和一个白痴结婚，然后一起住进她设计的童话里，天荒地老。
　　那些回忆，究竟是真的存在，还是我的拟想。
　　那个少年，究竟是真的爱我，还是一场大梦。
　　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也真的不明白。
　　这些年，折磨的我几欲崩溃的那些记忆，是你给的，还是我自找的？
　　我闭紧眼，驱除那些无用的回忆，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我们结婚吧。”
　　安抚我的手一顿，好半天，我才听见男子低低的回话，一字一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你不要，开玩笑。”
　　我陡然就有些哭笑不得，记得几天前他对我说这话时，我也是这样回他的话。而今角色对换，竟让我有种时空倒流的微妙错觉感。
　　可而今，我能握在手中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我再也不能让手中能握住的东西错失。所以我紧紧抱住他，用我最诚恳诚恳的声音告诉他：
　　“我没有开玩笑。所以周南先生，你愿意么？”
　　男子好久好久都没说话，就像死了一般。我们除了呼吸寂静可闻，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所以当他发出低低的啜泣声时，真的吓了我一大跳。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去看他的脸，却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太紧太紧。
　　我听见他嘶哑的声音，他说：
　　“别看。很难看。”
　　“嗯。”我在他怀里安静下来，轻轻的呼吸着，就像害怕惊醒一个太过美好的梦境。
　　然后他的难听的沙哑声又慢慢响起：
　　“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隐约夹杂着抽气的声音，真是太过丢人。我却怎么也无法笑出来，只能深深吸着去，让自己的声音如常：
　　“嗯。”
　　“小璇子，你知道朕喜欢你多少年了么？”
　　“很久么？”
　　“太久了。久到我都觉得一辈子其实也没多长。只要我看着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我老了。”
　　“……对不起。”
　　“没事。”他轻轻的笑，抱我抱的更紧了些：
　　“所以，我再等你想清楚也没有关系。”
　　我愣了愣，他已经放开我。大大的猫眼红通通的，却还是努力对我扬起一个笑容，他像年少时那样伸手揉乱我的发，他的语气这么漫不经心：
　　“结婚是大事。所以你要好好想清楚。我给你一周时间，下周的这个时候，我在机场等你。”
　　“周南，我……”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捂住嘴巴。
　　他认真的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刻在骨子里的那种凝视。然后他又笑了，微勾唇角的模样依旧是澳洲那个潇洒风流的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我眼泪差点决堤：
　　“笨蛋。”
　　我努力忍着发酸的鼻子，用力白他一眼，回嘴：
　　“你才是。”
　　隐约中，似乎又回到那一年。
　　你尚是顽皮少年，我亦是无忧少女。
　　我们一言不和就能大打出手，我叫你鼻涕虫，你叫我小璇子。
　　身旁似乎有人在叫别欺负紫璇，而又是谁在清清浅浅的叫我，白痴。
　　可那时的我们谁又曾想过，长大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而离别，物是人非，更是那么简单平常的事？
　　周南自那一天把我送回家后就再没来找过我，我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轻松。
　　在家每天陪着爸妈，插科打诨，没事我们三人还能凑在一起打几盘斗地主。小日子过的舒适又闲然，所以我从没想过雅雅会突然找我。
　　她打电话叫我出来的语气不容拒绝，我虽然思虑了半天，终究还是出去见她。
　　怎么说也是那么多年交情，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就是这样想着，去了约定的地方。
　　那是一间茶室，淡淡的小资风味，很像她会去的地方。
　　只是坐在里面面对她时，我却到底有些不自在。
　　她倒是很自在，淡淡看了我一眼，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真的要和周南结婚。”
　　“嗯。”
　　“你倒还真是看得开。”
　　我愣了愣，她却不再说话，只是慢慢饮了一口茶道：
　　“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
　　“你去了就知道。”在她不容拒绝的态度下，我还是跟着她去了。
　　只是看着车开往的地方越来越熟悉，我也还是怔住。最后，果然是在我们曾经住的那个大院停下。
　　我静静看着面目全非的大门口，平息着心底那点点波动，淡淡对她道：
　　“这里我前几天就和周南来过了。”
　　“进去过吗？”
　　“嗯？”
　　我愣了愣，她已经把我拉下车，直接就往大院里面走。
　　奇怪的是大门口的保安看见她后并不拦着她，反而还礼貌的和她打招呼：
　　“宋小姐。”
　　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宋雅雅却是一路带着我往前走。然后在我熟悉的那个地方停住。
　　那里似乎还和多年前一模一样，有着能连成一片海的美人蕉花海。和高不过半人的窗户。只是除了楼房不同，什么都是一样的。
　　我怔怔看着，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这些是怎么回事。”
　　“这是设计师说一定要保留的地方。他说，这里有他最美好的回忆。”
　　我深吸了口气，好久好久，才能让自己平静如初的道：
　　“高楠是这个小区的设计师？”
　　“对。”宋雅雅冷笑着答道，淡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却仿佛刀子一样刺入。
　　我蓦然反应过来，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往外面走，同时嘴上也有些神经质的道：
　　“我突然还想起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宋雅雅却不管我的反应，只是在我身后不咸不淡的道：
　　“你知道这个小区叫什么名字吗？”
　　“……”
　　“它叫，童话里。”
　　这三个字如电击，蓦然就让我迈不动任何一步。
　　我仿佛突然就苍老了，只有发抖的手，还是我活着的证明。
　　可宋雅雅的声音还在继续，不依不饶：
　　“他说，这三个字是为了纪念他生命中最深刻的人。即便她也许已经再也不屑去看。”
　　依稀中，是哪个少女的声音在欢欢喜喜的闹，她说：
　　我想当建筑师。那种很有名很伟大的建筑师。以后就设计一套名叫‘童话里’的小区，让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住在那里。
　　依稀中，是哪个少年的声音在轻轻浅浅的笑，他说：
　　我希望能和一个叫做莫紫璇的白痴结婚，然后一起住在她设计的童话里，天荒地老。
　　年少的梦，是谁遗弃了谁。
　　可是，多少年了。
　　我都忘了，你却为什么还是要记得。
　　为什么还是要残忍的提醒着我，你在我的生命中到底占据了怎么样的一部分。
　　我捂着胸口，难受的几欲窒息。
　　可宋雅雅痛快的笑声却那么尖利，一点一点，刺激着我薄弱的耳膜：
　　“痛不痛？莫紫璇，你痛不痛？可是我告诉你，高楠他比痛十倍。我告诉你，我宋雅雅比你痛百倍。莫紫璇，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死了呢。你死了，我们大家不是就都高兴了么！”
　　是啊。我为什么不死了呢。
　　我死了，大家是不是就都高兴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可是，亲爱的，我真的舍不得你啊。
　　我捂着胸口，泪眼模糊。
　　而恍惚中，是你微微笑着的脸。
　　冷清而英俊，温柔叫我：白痴。
　　

☆、Chapter23 我在我的童话里，等谁的地老天荒

　　那一天后，我在家闷了很久，等到和周南约定的时间到来的时候，我最终还是没能去机场找周南。
　　我只是用这些年我在澳洲打工赚下的钱在高楠设计的童话里买下一套小户型的住房，爸妈对我这样的做法很不解。
　　但看见我哀求的眼泪，也还是妥协。
　　他们终究都是最爱我的人，这个世上，那么爱我的人。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我也明白这样对不起一直陪着我的周南，可是我已经无暇去多想什么。
　　我最爱的那个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又有什么资格和心思去在意别的人了？
　　反正我从来就只是个自私的人，懦弱又可耻，所以这一次，就让我干脆自私到底。不管不顾一切，只有能停留在他的身边。
　　只要，能停留就好了。
　　只是虽然我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接到周南发来的短信时，我也还是会蓦然心疼。
　　可是手机里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他依旧是我最温暖的守候。就像他永远不会给我束缚。
　　可明明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简单清晰的一如他的为人。我却看的泪流满面，那一天我躲在自己的新家里，哭的那么难过。
　　手机里只有他简短的话语，简单的三个字，他说：
　　我等你。
　　我等你。只有这三个字。
　　可那一夜，我却抱着被子哭的不能自抑。
　　我多想告诉他，周南，不值得。
　　我多想叫醒他，周南，莫紫璇是个自私鬼。
　　你怎么能够，你怎么可以，
　　这么无怨无悔的，去等一个那么自私的人了。
　　可是，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像很多时候，也许缄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所以，周南，我亲爱的弟弟。你一定不要对我抱着期待。
　　只是，躺在医院的高楠却始终没有苏醒。
　　高叔叔对我一直就不大喜欢，我每次去探病的时候都会被他拒之门外。
　　只有偶尔雅雅在的时候，我才能走进病房，走到那个男子身边，去好好看他一眼。
　　他依旧还是我记忆中那般清俊的模样，薄薄的唇紧抿着，皮肤因为缺乏血色而更显得苍白羸弱。
　　他的鼻梁依旧挺直，而合着的睡凤眼，纹路深邃，睫毛纤长。
　　他一直就是我记忆中所看过的男孩中最好看的一个，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好看已经在我年少的记忆中模糊不清。
　　而他的人却还是那么霸道的牢牢刻在我的骨头里。一点也不肯被时光冲散。
　　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这样看着他也很好。
　　他不说话，不毒舌，就像是在我身边睡着了一样。我们没有经过这纷纷扰扰的六年时光，而你还是年少的高楠，我依是你的紫璇。
　　只是现在，你睡着了。而我看着你，一晃眼，是不是就已经到了我们生命的尽头？
　　我就是这样无奈又可悲的想着，终于还是迎来他的清醒。
　　我还记得那一天阳光很好，我像往常一样求着高叔叔让我进来看看他。然后他就醒了，做梦一般的发出微弱的声响，他说：
　　“水……”
　　我们几个几乎是被定着一般的不敢回头，害怕那又是我们的一场错觉。可男子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那么清晰，如天籁一般的让我们沉溺：
　　“水，给我水……”
　　我们瞬间都反应了过来，高叔叔也顾不得要阻拦我了，让我和他一起奔到男子的病床前。高叔叔已经忘了反应，我却还记得他刚才的话，赶紧到了杯水杯递给他喝，他喝了以后似乎缓过点神来。
　　目光在高叔叔的身上稍作停驻后，慢慢移到我身上。
　　我看见男子漂亮的睡凤眼半挑着，露出我熟悉的那种清冷高傲的神色，他说：
　　“你是谁？”
　　我陡然就愣住，也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我只能惊慌的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就连高叔叔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可他还是那么陌生又防备的看着我，转头问一旁的高叔叔：
　　“爸，她是谁啊？”
　　这话一出，我和高叔叔都愣住了。高叔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问道：
　　“你，你不认识她了？”
　　“我该认识么？”高楠问的无辜，又那么理所当然。见我痴痴盯着，便有些厌恶的给了我个白眼，又对着他爸问道：
　　“雅雅了，怎么没看见她？”
　　“她，她马上来。”高叔叔似乎总算回过神来，看我还是呆傻的只知道看着你，便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莫小姐，麻烦你先回去。阿楠刚刚醒，还没精力招呼客人。”
　　我愣了愣，还是不死心的盯着男子。指望着他会突然挑唇微笑，恶作剧的和我说一句：白痴，我开玩笑的啦。
　　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他的脸上只有那种我所熟悉的冷淡的高傲的眼神，淡淡落在我身上，如刺一般，刺得我遍体鳞伤。
　　而他大概已经被我看的不耐烦，最后连白眼都懒得给我，直接把我忽视的彻彻底底。
　　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脑海里仿佛有很多声音，喧闹的，迷茫的，最后定格的只有你陌生又熟悉的脸，露出淡淡的高傲的神色，冷冷问我：
　　你是谁？
　　我其实想过他醒来后，会有无数种的可能。
　　却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忘了我。
　　而且那么彻彻底底，只在脑海里剔除了一个我。
　　高楠，你就真的这么恨我么？
　　恨到只有忘记，才能解恨？
　　可是，我明明就是你最爱的那个女子。
　　你到底是得多狠心，才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你记得雅雅，记得你爸，你甚至还记得周南。
　　却唯独，忘了我。
　　是我伤你太痛？
　　还是你已经累了？
　　那些天，我就是这样怔怔想着。一次一次去他的病房，然后被高叔叔拦下。
　　而我少女时期就熟悉的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是舒舒服服的坐在里面，静静的，看戏一般的看着我。
　　我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他，他也不为所动。只是依旧冷清高傲的像个陌生人一般，偶尔唇角挑起的嘲讽弧度，冷，而尖利。
　　我在又一次被高叔叔拦在门外那么不堪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那个时候，男子啃着一个苹果。招小狗一般的把我招呼过去。
　　我却那么高兴，几乎是飞奔到他的面前。
　　而男子只是冷冷看着我，开口的时候带出苹果的芬芳：
　　“你以后别来了。我又不认识你。”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样不行么？”
　　我卑微的低着头，手指因为紧张的绞在一起。而他半天也没有开口，只是咔嚓咔嚓的啃着苹果，让我想起那一年少年坐在我家沙发上嗑瓜子的模样。
　　可那一年终究还是过去了，所以他还是毫不留情的就拒绝我，那么斩钉截铁，他说：
　　“不行。”
　　“我，我真的只是就来看看你。绝对不打扰你，好不好？”
　　“不好。”男子想也不想的就给我回答。见我还是呆愣着不肯走，便继续道：
　　“你不知道你长的很惹人讨厌么？我看见你就觉得烦！”
　　只这一句话，就直接把我打入了地狱。
　　而高楠，只有你才有这种本事。
　　只有你，才有那么轻易就能伤害我的本事。
　　只是痛过哭过后，我还是每日都去医院。
　　他是我那么重要的人，不会因为他不记得我了，他就变得不重要了。
　　那时的我就是这样告诉着自己，几乎没有自尊的一遍一遍去他的病房门口。然后一遍一遍的吃着那么难堪的闭门羹。
　　只是当听到他和宋雅雅要结婚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即便我真的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即便我觉得就算你忘记我也没有关系。即便我知道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也不会伤心。
　　可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我会痛，会难受。
　　会怯弱的只想逃跑。所以高楠，我亲爱的人，
　　我想我终究还是该离开了。
　　这次我的回来本来就是个错误。
　　我们的故事早已在六年前，就已经全部剧终。
　　我这样痴迷不悟的纠缠过去，不过是给自己徒增不堪罢了。
　　所以，我买了回澳洲的机票。几乎是丢盔弃甲的，落荒而逃。
　　六年前，我便是这样。一个人狼狈逃往另一个国度。
　　而六年后，我依然没有长进。只是比上次更狼狈，更不堪罢了。
　　只是高楠，我所有的落荒而逃，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像六年前那样，我又一次在飞机上哭的泣不成声。
　　只是这一次我已经学会了把哭声憋进肚子里，只有默默的哭泣落泪，才是最适合我的方式。
　　我终究还是长大了，再也不是六年前那么无知又胆小的女子了。
　　只是我还是逃不过你布下的劫，我还是逃不过爱情的颠沛流离。
　　这一次走了，我们就再也不会相遇了吧。
　　我在飞机上静静想着，隐约中，可以看见机窗间露出的天空。
　　蓝天白云，如此清澈，亦是孤寂。
　　可是那一年我从不曾想到，飞机竟然会出事。
　　当感觉到机身太过激烈的颠簸和旅客们惊慌失措的哭喊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我们大概是活不了了。
　　可是这一刻我竟然不觉得害怕。
　　我只是反应迅速的掏出手机开机，然后给爸妈周南发短信。这些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所以，如果我真的要死了。那至少也该和他们告别一下。
　　我在短信里的话不多，只有寥寥几语。看见短信成功发送后，我觉得自己舒了口气。
　　缓慢闭上眼，我似乎又看见年少的那些记忆。
　　依稀中，有个少年清俊的面容在我眼前不断回荡，微微笑着，叫我白痴。
　　而我，似乎终于能好好抓住他了。
　　高楠，亲爱的，如果，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你？
　　我怔怔想着，闭上了眼。
　　意识的最后一刻，是你把草戒指戴进我无名指时的场景。
　　是谁说，人在死前，会记得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
　　然后一直停留，永垂不朽。
　　那我记得你把戒指牢牢套在我手中，是不是我就永远停留在那样的回忆里，沧海桑田了？
　　

☆、Chapter24 一辈子，住在你的童话里

　　高楠在清醒后的第N个午后，觉得有些莫名烦闷。可是他不知道他在烦什么，他美丽的未婚妻雅雅就在他的身边为他削着苹果，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康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那他又到底是在烦什么呢！？
　　前些天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那个缠人女人没有出现，他似乎还记得他说他要结婚时，那女人苍白如纸的脸色。
　　太可笑了。他结婚，关她什么事！？
　　可那女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也实在是太扫兴了。着实让他倒足了胃口。
　　他静静想着，雅雅已经把苹果削好递给他。
　　吃着清甜可口的苹果，他才觉得烦闷的心似乎好了一点。
　　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管她去死好了！
　　只是一连多天，那个女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放下心来的同时，不免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
　　等回过神来，便不由嘲笑自己，果然是人性本贱么！？
　　可是在那个无所事事的清晨后，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南他应该有多年没见，自从那小子莫名其妙的跑到澳洲去留学，他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
　　只是他从来想不到，他们兄弟时隔这么久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那么的战火喧嚣剑拔弩张。
　　当周南扑上来一拳把他揍倒在床上的时候，他也反应迅速的还手了。
　　曾经亲如兄弟的两人一来一往，打的互不开交。吓到了一旁削苹果的雅雅。
　　而当周南终于被拉开时，他才发现那小子眼眶通红通红的，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他愣了愣，有些诧异。印象中，周南不是爱哭的人。再大的委屈疼痛也总是强忍着，不肯服输一般的固执着不肯掉眼泪。
　　可这么要强的他竟然也哭了，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变成这样。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终于听见这么久后周南的第一声嘶吼。如此沙哑粗砺，几乎都要磨破他的耳膜：
　　“高楠，你这个王八蛋！！”
　　“你有病啊！”再好脾气的人听见大清早的就被骂，也会和他有一样的反应。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对。我有病。”周南却只是笑，有些歇斯底里的疯狂。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用尽力气的全部掷向他的脸。
　　那些照片颇有些分量，重重砸在他的脸上后开始纷纷洒洒的四散开来，依稀中是几个少年男女姿态亲密的合照。
　　有女生哭着鼻子的单独照片，也有年少的他和少女手握着手走在一起的画面。
　　依稀中，似乎记起那一年。他可怜兮兮的站在某个窗台下对着窗里的少女道：白痴，陪陪我吧。
　　依稀中，似乎记起那一年。他笨手笨脚的悄悄在某个少女课桌前放下的那一盒满是他心意的温牛奶。
　　依稀中，似乎记起那一年。他和她同床共枕着，却因为身边少女那么真实又温热的呼吸，几乎不能入睡。
　　可是，那个影子是谁了？
　　为什么，他不记得生命中曾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怔怔想着，已经被周南抓了起来。
　　周南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厉害，仿佛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他说：
　　“你跟我来。我要带你去看看她。”
　　他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挣脱开当年好友的手，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了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冷漠：
　　“去看谁？”
　　“莫紫璇。”他咬着牙发出这几个字，仿佛已经疼得厉害。
　　他却不大理解他的悲痛，只是静静的，看着昔日的好友，他问他：
　　“为什么要去。我又不认识她。”
　　周南被他说的怔住，好半天才像回过神来似的。静静看着他，这个昔日倔强的好友竟然陡然落下了泪。
　　怔怔看着高楠，他说：
　　“对。你不认识她。是我太激动了。”说着，他便放开他，转身离开。只是那个背影未免太过决绝而萧索，就连他从来挺直的背也似乎因为疼痛弯曲着，再也再也抬不起来。
　　高楠怔怔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好久，心脏似乎有些微微细麻的疼痛。可是周南已经不见了，只有雅雅在他身边说着些什么。
　　可是，他已经没有反应了。
　　莫紫璇，他轻轻在心里叫着这个名字。
　　为什么竟然会有疼痛的感觉了？
　　这是，为什么呢？
　　和雅雅的婚事还是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他们去拍了婚纱照。雅雅还问他婚礼是按西式的办，还是中式的办。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说按照西式办吧。去教堂，在神父面前宣誓。
　　好像在他的印象里，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能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了。
　　雅雅对他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这次自然也全答应了。
　　然后便是选教堂，雅雅选了几所市里颇负盛名的大教堂，他却总是不满意。所以雅雅只好陪着他一起找教堂，一连找了市里的几家教堂他都觉得不好。
　　最后，却在护城河对街的角落里找到一所小教堂。
　　那里种着成片的香樟树，浓郁而葱翠，连成长长的一片，仿佛永不凋谢。
　　他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然后不由分说的把结婚的教堂定在了这里。雅雅当然随他，反正只要他高兴，她什么都会顺着他。
　　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只等着结婚了，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
　　心里总有隐隐的压抑感，好像错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觉得很不安。
　　可是婚事依旧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雅雅是个很能干的媳妇，又有才有貌，难得还温柔贤惠，还讨长辈欢心。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那些夜里，他却总睡不安稳。
　　隐约中，似乎总有个少女入他梦里。时而哭泣，时而微笑。叫他高楠，骂他混蛋。拥抱他的时候，似乎又笑的很甜。
　　而梦里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现在还记得清楚。
　　仿佛握住了那双手，就握住了全世界。
　　可是梦里那么幸福，幸福的几乎都不知如何是好。
　　醒来的时候，他却总是记不起她的脸。
　　只有雪白裙裾飞扬，和女子清清脆脆的笑声。不断回荡，又在记忆深处消散。
　　一连几晚，他都梦见了她。他也知道自己不正常，可是他却不敢追寻那个梦里女子的脸。
　　仿佛掀开她的面纱，自己就再也没有解脱的机会了。
　　日子迷迷糊糊的过着，很快就到了他结婚的日子。
　　那天，雅雅很漂亮，穿着洁白婚纱礼服的样子，美丽的就像不染尘埃的天使。而他握着自己这辈子就要相伴到老的女子，竟然没有一点点激动的感觉。
　　他想也许是自己激动久了，变得麻木了。所以现在反而，淡定了。
　　只是听着神父宣誓的时候，他才能感到自己血液沸腾的感觉。
　　他听见神父问新娘，庄重而严肃，他说：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他感觉到雅雅的手紧紧握了他一下。隐约中，似乎有个人也曾这样紧紧握住他。而印象中她的手心似乎因为紧张激动，都变得汗湿。
　　并不是现在隔着这么薄薄的一层纱，抓也抓不住的感觉。
　　他已经听见雅雅的回答，女子的声音虽然激动却还是美妙的，她说，我愿意。
　　而印象中，那个女子似乎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牢牢的，牢牢的抓着他的手，生怕会失去一般的用着力。
　　那是谁呢？那是谁啊？
　　为什么明明看不清她的脸，他却觉得还是疼痛了？
　　到底是谁，他缺失的记忆里，到底缺失了谁？
　　他怔怔想着，听见神父的问话已经结束了。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这个新郎的回答。
　　他现在应该摒弃一切胡思乱想，好好的扮演着他新郎的角色。可是嘴巴张开，吐出一个字后，他却再也不能继续说下去。
　　“我……”他只能尴尬的半张着唇，结巴的不知该怎么继续。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啊，明明只要开口就结束了。
　　只是为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了。
　　静静的沉默着，感觉到身旁女子用力的握住他的手。似乎也在疑问他为何迟迟不作答。
　　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他就看见身旁女子精致的面容。
　　唇红齿白，柳眉入鬓，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此时，正疑惑的盯着他。
　　他怔怔的看着，突然神经质的放开她的手。
　　不是她！这个女子，不是她！
　　自己要相伴到老的人，不是她！！
　　宋雅雅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问道：
　　“高楠，你怎么呢？”
　　“没事。”男子只是有些惊慌的退着步，然后终于慢慢镇定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美丽的未婚妻，有些抱歉的对她笑了笑，他说：
　　“雅雅，对不起。我大概，没有办法和你结婚了。”
　　“什么！？”美丽的女子一惊，几乎是立时就想伸手来抓他。他却已经转身跑了。不管不顾身后惊慌失措的叫声和亲人的叫骂，他只是逃亡一般的跑出了教堂。
　　跑出教堂后，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只能四处乱走着，当他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护城河边上。
　　现在天气不错，护城河边上有许多人在散步。也有还是高中生模样的情侣，坐在护栏上，轻轻说着话。
　　他怔怔看着，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副画面。
　　似乎也是在这河边，他和一个少女，也是坐在这里。他说了什么，少女在笑。然后是他俯下脸，轻吻她花瓣一样的嘴唇。
　　那种触感已经模糊，他却似乎还能临摹出当时那种美好的感觉。
　　他怔怔想着，突然想起那一年，似乎他把一个草戒指戴进某个少女的无名指中，他那么认真的说着话，就像誓言一般，他说：十年以后，我娶你。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都模糊了她的脸。
　　他神经质的想着，头却痛的厉害。
　　他想描绘出记忆深处那个人的脸，却怎么也不能成功。
　　最终，他想起了周南。那天他那么气势冲冲，把那堆照片洒在他的脸上。是不是代表他也知道那个少女的事情。
　　好在，他有周南的电话。找到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怔怔想着，已经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好在，很快就接通了。周南的声音很颓散，带着点萧索，更显悲凉。
　　听见他的来意，周南约他在市郊的香山陵园见面。
　　他觉得很奇怪，心里也隐隐爬上某些不安。却还是赴约。然后终于在香山陵园的大门口看见了周南。
　　男子一身黑色西装，面容憔悴。看见他的时候，只是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他问他：
　　“你有什么事想问我的？”
　　高楠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当时给我看的那几章照片里的那个女生是谁？”
　　“你想知道么？”周南淡淡笑了一下，竟然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他说：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傻最笨的笨蛋。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
　　“那，她在哪里？我可以见她一面么？”
　　“你想见她么？”周南对着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大大的猫眼里全是血丝。
　　然后也不管他的回答，他只是粗鲁的抓着他把他带进了香山陵园。
　　指着那一座座的墓碑，周南笑的痛快而扭曲：
　　“她就葬在这里。只是这里是她的衣冠冢。她的尸体找不到了。”
　　“……”
　　“怎么？你不相信么？”周南还在笑，突然抓着他把他带到了一座小小的陵墓。墓碑上女子很熟悉，安静的眉眼，是他那些天在病房中看厌的色彩。
　　此时她却只是静静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
　　他也静静回望着她，然后手不受控制的向着她的笑脸摸去。
　　入手的却只有一片冰凉的冷硬，他被烫着似的缩回了手。而照片里的女子还是静静的看着他，依稀中，就像他曾企盼过的那样，只看着他一个人。
　　“一辈子，住在你的童话里。”
　　这是她的墓志铭，他冷静的看着，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佛尖刀一般，字字刻进他的心里，渗入骨髓，凌迟一般的疼痛。
　　那洁白的大理石上只有简单的十个字，却已经概括了她这一生的愿望。 
　　周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说：
　　“你知道吗？她出事前还给我们发过短信。她说，如果我死了，我爱的人，你们不要伤心。请把我葬回我的故乡，在我的墓碑上刻下我最后的愿望：一辈子，住在你的童话里。”
　　“……”
　　“她出事的时候，是在海上。我记得她以前就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老了，死了。就把她的身体火化，然后把骨灰洒进海里。这样就可以流荡与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周南轻轻说着，终于有些说不下去。
　　身边传来的是他噎住一般的哽咽声，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像个孩子一般，哭的喘不过气来。
　　而他始终只是缺乏反应的呆呆的看着她的照片，她灿烂的笑容被刻在大理石深处，再也再也，不会腐朽。
　　只是，亲爱的。
　　你是不是终于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一辈子，住在你的童话里，永垂不朽了吧。
　　

☆、番外一 那时年少

　　高楠认识莫紫璇的年岁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具体是哪一年。印像中，似乎是个夏天。太阳毒辣，而楼下突然来了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她扎马尾辫，有点婴儿肥。不爱笑，看他的眼神也总是怯怯中带着点讨好。他只要一瞪过去，她就立马移开目光。受惊兔子般的模样，有点可笑又可怜。
　　他是这一片的孩子头，几乎所有的人都听他的。而莫紫璇因为刚来，几乎没有朋友。每天便只能坐在美人蕉花海的尽头看他们追打玩闹，大大的眼里露出羡慕的光芒。
　　楼下的李外婆是说要他多多照顾一下莫紫璇，可他从来就不爱和女孩玩，不仅碍事还还哭，谁耐烦哄她们啊。所以对于李外婆的一句嘱咐，他也只是听过就忘。压根不放在心上。
　　只是偶尔他回头，就能看见坐在花海尽头的小女孩眼巴巴的望着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层雾气，仔细去看，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就对她有些好奇，隐隐，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情。纠结了许久，他想，只要她主动让他带她玩，他就勉为其难破一次例。
　　可是，等了好久，她始终不曾开口。
　　不管她用多么热烈渴望的眼神，看他们一群人嘻嘻闹闹。她也不曾主动走过来，开口对他说一句，高楠，带我一起玩吧。
　　高楠觉得她有些不识好歹，心里憋闷着，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怒气。于是在一次她又往他们这边看时，他带着一群大孩子小孩子走了过去。
　　起初，莫紫璇有些惊讶。小小的一张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来不及掩去的笑意。但接下来她就僵住了，因为站在高楠身边的周南毫不客气的推搡了她一把，同时骂道：
　　“你变态啊！老看我们这边！”
　　就算她再迟钝，也明白这句话绝对没有善意。本来扬起的笑容，彻底垮了下去，她反而不再那么怕了。
　　用力瞪了一眼推搡她的周南，她开口，声音气势竟也不小：
　　“要你管啊！鼻涕虫！！！”
　　周南顿时被噎着似的卡壳，而骂完这句的女生已经飞快的转身跑了。他们这么多人，谁都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于是全部愣在当场，只有周南愤愤的声音：
　　“什么东西啊！竟然敢骂我！下次我一定要她好看！！”
　　从那以后，周南似乎就记挂上她了。没事有事都爱招惹她一下，两人一来一去，反而熟悉了起来。
　　一次周南状似无意的对他提议道：
　　“诶，高子，不如咱们带那小丫头片子一起玩吧？”他突然就愣住，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片美人蕉花海。果然看见她眼巴巴的看着这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全是企盼。
　　他突然就满心不舒服起来。他没想到她最后还是提出了让他们带她玩的请求，却不是用他想要的方式。看着眼前同样眼巴巴的周南，他只觉得自己心里似乎堵了一团火，几乎就要引火烧身，所以他想也不想的就回道：
　　“干嘛要带她！丑死了又麻烦！！”
　　他的声音那么大，大到甚至那片花海的距离也能听得分明。所以他看见尽头那端的美人蕉似乎动了起来，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人。
　　周南似乎有些生气，却不好对他发作。所以只是垂了眉目，大大的猫眼里全是泄气。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莫紫璇坐在那片花海尽头看着他们玩耍。她就像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高楠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想着如果下次再看见她，就和她道歉好了。他可以邀请她和他们一起玩。他能好好的照顾她，就像最初答应李外婆那样，保护她，照顾她，不让人欺负她。
　　可是，他却再也不曾见过她。
　　再相见的时候，她身边多了两个玩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和总是微笑的男孩子。他们不是这个大院的，但高楠曾经见过他们，应该住的并不远。
　　莫紫璇和他们在一起，嬉闹玩耍，笑的像个傻瓜，让人无比碍眼。
　　可他似乎也隐约明白，他已经错过了什么。
　　就像想好好握在手心的东西一个不留神被人抢走的感觉，他只觉得胸口憋闷。几乎想冲上去找茬，打碎那三张碍眼的笑脸。
　　可是他知道这样毫无用处，即便打碎了他们的笑容，他也等不到那个女孩对他展颜。他已在最好的时机错失了他，所以注定得不到。
　　高楠怔怔想着，莫名心烦气躁。
　　却还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认下这个结果。
　　只是那时年少，彼时情长，谁还曾记得你一开始遇见的人是我？
　　

☆、番外二 烟火太美，你却太远

　　莫紫璇和他说分手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依稀记得是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他像傻子一样的在广场上等了她很久，最后等到了一句，我们分手吧。
　　那时手很冷，而更冷的地方是心脏。
　　他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注意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喜欢上了。而且日益深陷，不可自拔。
　　明明她就没有什么值得人欣赏的地方，不够漂亮，不够温柔。甚至，不够喜欢他。
　　可他就是那样的喜欢她，喜欢到不顾一切，疯狂的彻底。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和他说分手。没有丝毫犹豫，甚至不肯给个确切的理由。也许如果换做是那个叫做柯洛的少年，她就不会这样吧。
　　但明明最爱她的人是他，她却从来不懂得珍惜。
　　那些日子，他就是这样愤愤的想着。决定再也再也，不要和她有联系。
　　而后，似乎真的很少有交集。
　　她变成了一个死读书的乖宝宝，每天钻在书堆里不出来，甚至开始上晚自习。
　　而周南竟然也陪着她，她不曾拒绝。两人还是亲密如斯的关系，只是少了他。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他是高楠。那么高傲凌厉的少年，凭什么要他先放下自己的骄傲。更何况，这次错的从来就不是他。
　　可是莫紫璇真的离他越来越远，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隔了太久的距离，触碰一下都太难。
　　后来，她因为太过认真读书，成了近视眼。戴着一副奇丑无比的眼镜，被班上几乎所有人嘲笑。
　　而他只是冷冷旁观着，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暗自窃喜着。
　　只要她向他求助，不，只要她看他一眼，他就帮助她。像个英勇的骑士，勇往无前，帮她屏退所有的障碍。
　　可她不曾看他，不曾向他求助。而最后给予她所有安慰的，是周南。
　　看见那个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在他最爱的女生面前痛哭失声时，他的心里突然就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蛰了一下。彻骨的疼痛后，是无法背负的恍惚和麻木。
　　他终究忍不住和她提和好，那么低声下气的，几乎都要不像自己。
　　可她还是拒绝，没有丝毫留情的拒绝。所以他终于灰心丧气，第一次那么怀疑自己，是不是她真的，永远都不会再爱他。
　　而后，便是兵荒马乱的中考、离别。
　　她考上了市郊最出名的高中，从此以后，天各一方，似乎再也不会相见。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她。
　　直到后来她生日，他突然就想起当年在一起时。说好她生日时，要一起去放烟火。终究忍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他买了好大的一桶烟火，偷开了他爸的车去往市郊。
　　站在一片旷野平阳上，隔着一座山头的地方，是她所在的学校。
　　点燃引线，看烟火绚丽。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曾看见这一晚的烟火。
　　这一晚，为她所放的烟火。
　　他只是疯狂的想念她，想念到几乎要没出息的痛哭失声。
　　而后来，已经没有什么后来了。
　　高楠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年少久远的梦。而梦里最后的场景，是年少最爱的少女，和他紧紧相拥在那晚的绚烂烟火天空下。
　　他们抱得那么用力，那么紧。
　　仿佛再也再也不会分开。
　　可惜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怔怔想着，看着办公桌上少女不变的容颜，轻声苦笑。
　　呐，莫紫璇，
　　原来已过了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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